进京赶考还分配老公吗?(6)
赵宝珠被女人温暖而有力的手臂搂在怀里,抬起眼,见方理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齐嬷嬷没管他,只一心哄着赵宝珠:“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赵宝珠眨了眨眼睛,道:“我叫赵宝珠。”说罢,他又乖顺道:“齐嬷嬷好。”
齐嬷嬷见他礼数周全,心里更是喜欢,抱着他狠狠揉搓了一番,又细细问了赵宝珠家里的情况。听闻他母亲早逝,只有一个老父亲留在家乡,登时心疼地恨不得将赵宝珠直接接回家里当自己的孙子养了。他们这边一问一答融洽如真正的祖孙般,反而方理显得格格不入。
他在旁边站了半响,见没人理他,面上挂不住,硬邦邦地说了句:“我一会儿回来考察,你们自己看着办吧。”便转身走了。
赵宝珠抬头看他,齐嬷嬷按住他,呶了呶嘴道:“咱们不理他。人没多大点,摆谱倒是一套一套的!”
说罢,她揽着赵宝珠转了个弯,用哄自家小孙子的语气道:“走,嬷嬷带你去看小鸡小鸭。“
小鸡小鸭……赵宝珠有些无奈。但他感受得到齐嬷嬷对自己的好意,便十分乖顺地跟着对方,一路走到了圈养牲畜的后院里面。从交谈中,赵宝珠了解到齐嬷嬷是从乡下的农庄上来京城的。因此对畜养牲畜和各种农活都很熟悉:
“这儿地方小,养不了多少。”齐嬷指了指前方被院墙围住,大约有一亩多的地方:“就喂了些鸡,鸭”她又指了指另一边与园子相连的小路:“从这边走,那边是马棚。”
说罢,她便要领着赵宝珠去看马,可惜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高昂的女声从后面传来:“齐嬷嬷,您干什么呢?后门送菜的还等着呢!”
赵宝珠被这又尖又细的声音吓了一跳,转过脸去,便见一挑眉削肩,着皂白衣裙的丫头站在廊下。她双手插着腰,脸色有些许不忿。
齐嬷嬷回过头,见是她立即变皱起了眉:“叫什么叫?!大清早呢就在这吵吵,又不是第一次来送菜,什么章程你们不知道吗?”
那丫头被齐嬷嬷顶了一句,眉毛顿时挑的更高,掐着嗓子道:“哟,平日里是个什么章程我们这些人怎么知道啊?谁都知道这后院是您齐嬷嬷在管的。前几日不过是那姓黄的小子来,您贵人事忙,我们帮您签了单子的,偏生今天来的是那姓马的大爷,指名道姓除了您谁的话都不管用。我们这些下头的人怕误了事,这才叫了您来的吗?”
她的语速快,声音又尖利,这么一大串听得人脑仁发痛。齐嬷嬷皱起眉,抬手赶蚊子似的在脸边挥了挥:“行了行了,说你一句有十句等着。”
说罢,她回头朝赵宝珠道:“你先在那树荫下等着,我去去就来。”
那丫头见站在廊下,满眼嫌弃地看着齐嬷嬷牵着裙尾动作笨拙地往上走,嘴里还在小声嘟嘟囔囔。一看就是个不饶人的性子。这时,她偏过视线,才注意到了站在齐嬷嬷身后的赵宝珠。
在看到他的脸时,丫头骤然愣了愣,片刻后,才偏头向齐嬷道:“那人是谁?”
齐嬷嬷好不容易爬到阶梯上方,弯着腰有些气喘:“你脑子糊涂啦?那是少爷昨天捡回来的乞儿。叫赵宝珠。”
那丫头闻言顿时不可置信地瞪大了一双吊梢眼,诧异地看了眼赵宝珠:“是他?!”
她声音一尖起来齐嬷嬷就心烦:“又吵吵什么!不是还要去接菜吗、还不快走?”
丫头闻言不得不回过头,跟在齐嬷嬷身后往后院门走,同时却频频回头看赵宝珠。赵宝珠被她看得莫名其妙,不知这看着像侍女摸样的人在看什么。那吊梢眼丫头自己心里却清楚,她就是那联合起来排挤赵宝珠的仆人之一。先前他们只知道赵宝珠是南方逃难来的乞丐,没成想今天打眼一看,这乞丐竟然长成这么个样子!
这样看来,那天少爷莫不是……丫头想到了什么,心里打了个突。又用力晃了晃头,不管长成什么样子都还是个乞丐,少爷能给他一口饭吃就已经是发了大善心了。他们家少爷可是时不时要进宫去伴架的人物,哪里会想得起随手捡的这个乞丐呢?
第5章 可怜
齐嬷嬷跟着那丫头走了。赵宝珠站在原地左看右看,有点不知所措。
虽说齐嬷嬷走之前让他等着,但赵宝珠记着方理说的话,等会儿他要来检教成果,还是得把分配给自己的活先干好才行。
所幸小农庄里的干活的家伙都是齐全的,赵宝珠走到鸡圈前,拿起放在桶里的木勺,往水槽里添上新鲜的清水,再去配饲料。赵宝珠自家务农,家里就他与父亲两人,平时他在读书的闲余,也是要帮忙干活的,喂鸡喂鸭这种活他算得上是手到擒来。
趁着鸡鸭埋在槽里吃食,赵宝珠将鸡棚中仔细清扫了一遍,顺便数了数这客栈里圈养的鸡鸭,加起来竟然有数百个之多。
这比他自己家里养的还多了。
赵宝珠在心底感慨,不愧是京城的客栈,想必平日里生意很红火,得自己养着鸡鸭供后厨使用。
也不知这些鸡平日是谁在管,清扫做的很疏忽,角落里的鸡粪都堆得像座小山了。赵宝珠吭哧吭哧地清理干净,又将鸡棚里铺的稻草全都换了一遍,最后将水槽也都刷洗干净了。干完这些,日头已经逐渐升到了天空正中央。
赵宝珠抬起手,用袖子抹了把额头,看向天空。北方冬天的太阳有些发白,阳光从灰色的云层中投下来,明晃晃地照的人眼睛疼。
时间差不多到了晌午。齐嬷嬷还没有回来。
赵宝珠在树荫下休息了一会儿,等日头稍微下去些,便又开始忙活。
他一直忙到太阳西斜,火烧般的云彩染红了天际,日近黄昏,才将方理早上安排的活全部干完。赵宝珠将干活用的家伙全部收拾起来,走到后院巨大梧桐树的阴影下,静静等着方理来检查成果。谁知他左等右等,都没见有人来。
“咕噜。”
随着一声轻响,赵宝珠耷拉下眉眼,抬手摸了摸自己扁下去的肚子。他在这大日头下干了大半日的活,现在腹里空空,口也渴得很。但赵宝珠来自益州最穷的小山沟里,小时候也过过一阵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见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来,赵宝珠所幸靠着树干顿了下来,他抱着膝盖蹲坐在树下,这个动作将腰腹蜷起来,能够最大程度的御寒并且减少饥饿感。
随即,他从腰带后抽出随身带的书,准备趁着太阳还没完全落下温习一会儿功课。
毕竟还有一个多月就要春闱了,他得用功才是。赵宝珠看着书,骤然想起自己遗失的名帖,又是一阵发愁。若是等到春闱还是找不到名帖,他真是不知道如何才好了!
赵宝珠兀自发着愁,庭院里面空空荡荡的,鸡鸭吃饱了在被清理干净的鸡棚里走来走去,跟人饭后遛弯儿一样。一只灰色的麻鸭踱着小黄脚丫,摇摇晃晃地走到赵宝珠旁边,翘着屁股蹲在了他旁边。
赵宝珠一边唉声叹气,一边顺手将肥鸭抱到膝盖上,右手熟练地拍着鸭子丰厚的羽毛。小麻鸭不知是胖的懒得动还是被摸舒服了,乖乖趴在赵宝珠膝盖上没动。
过了一会儿,一群没出生多久的小鸡仔也靠了过来,围拢成一团挤在赵宝珠身边,用稚嫩的小嘴整理自己的羽毛。赵宝珠从小就养鸡养鹅,对这种情况已经司空见惯,嘴中念念有词的同时伸出手,及时将一只差点把自己扑棱到地上的鸡仔扶起来,顺便也揣在了怀里。
小鸡仔团在他温暖的腹部,舒服地抖了抖羽毛,叽叽叫起来。赵宝珠一边看出一边用手抚摸肥鸭油光水滑的羽毛,心想如果他真的找不到名帖,干脆就在京城随便做些什么营生,等三年之后再考,顺便还能存些银钱寄回给家乡的老父。
“君子有大道,必忠信以得之,骄泰以失之——”*
他怀里抱着小鸡,摇头晃脑地读着书,突然在余光中注意到一道影子蔓延到眼前。赵宝珠抬起头,看见面前的人,眼睛亮了亮:
“方哥哥!”
他惊喜地看着突然出现的方理,赶忙将书合上收好,从地上站起来:“你终于来了,活我都干完了,你看看有什么缺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