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他觊觎朕已久(28)
林鸿又道:“蓝卫以一敌十无惧,皇上定能控制局面。”
燕云潇眸色一冷:“你还知道些什么?”
“臣还知道……”林鸿轻声道,“这扇骨是霜铁所制,瞬间便能刺入臣的喉咙。”
“臣还知道,那日在酒楼出手的是蓝卫。”
“臣知道,皇上从来没有真心信任过臣。”
“可是……”林鸿轻轻一笑,温声道,“那些都没有关系。”
“只要君求,只要臣有。皇上无论想从臣这里得到什么,臣都绝无怨言。”
燕云潇静静地盯着他,许久之后,缓缓收回折扇。
林鸿往后退了一步,在水中避开皇帝灼热的腿。他道:“先上岸吧,皇上莫要着凉了。”
说完,他转身往岸上走去,大大方方地把后背空门留给皇帝。
燕云潇默不作声地跟在他身后。
上岸后,林鸿扯下一截衣袖,道:“皇上头发湿了,披着容易着凉,让臣为皇上绾发。”
燕云潇点头。
林鸿轻轻托起那湿润的发,稍微拧干水,用衣袖绑起来。
两人要在一起待一个晚上,气氛太僵自然难捱,丞相既然已经言辞恳切地表了忠心,燕云潇自然不介意让气氛缓和一点。
他挑了挑眉,拉了拉林鸿那短了一截的衣袖,恢复了平日的风流笑意,调笑道:“哟,丞相这可是为朕断了袖了?”
说着,他轻佻地用指尖划过丞相的手腕:“难怪丞相……”
指尖下,是一掌剧烈跳动的滚烫脉搏。燕云潇每次在后宫挑逗侍妾时,侍妾的脉搏就是这样的剧烈。
燕云潇猛地打住,不敢置信地抬起头。
眼前是一双黑沉得看不见底的眸子。
第25章
燕云潇死死地盯着面前这双黑沉的眼睛,一帧又一帧的画面在脑海中回闪。
丞相半跪在他面前,握住他的脚腕。
丞相耐心地哄他喝粥,为他揉按穴位止痛。
丞相每日一早进宫送栗子糕。
丞相递给他那串糖葫芦。
暖阁中,丞相跪在他面前,祝他千秋万岁,岁岁皆欢。
御花园中,丞相握住他的手,擦着指尖微不足道的伤口。
后宫里,青楼中,丞相一次次不厌其烦地接他回宫休息。
以及方才……丞相毫无抵抗地被他推下悬崖。
被他抓住肩膀掠出三丈,又被他轻飘飘推下悬崖,丞相是没反应过来吗?以丞相的武功,没反应过来的几率有多大?
几乎为零。
燕云潇不是没注意到这些细节,可他生性懒散,只要事情按他定下的方向在发展,他便不会去在意细枝末节。事事都考量,那岂不是活得太累了?
可所有这些细节加起来,意味着什么呢?
他的手指仍搭在丞相的手腕上,剧烈跳动的滚烫脉搏,如一颗鲜活的心脏。
林鸿已经给他绑好了头发,疑惑地道:“皇上?”
燕云潇垂下眼眸,一瞬间就敛住了所有情绪。
林鸿见他不语,关心道:“怎么了?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很平常的关心话语,放在从前,燕云潇一听就过。可他方才好像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这话语就显得有些刺耳。
燕云潇收回手指,漫不经心地补全了刚才的话:“……难怪丞相,年近而立还未娶妻。”
林鸿淡笑道:“朝廷中事务太多,臣暂无娶妻的想法。”
燕云潇装作若无其事地道:“此间事了,朕便找人为丞相分分忧,丞相也可抽出时间,享受闺房之乐了。”
林鸿依然从容:“但凭皇上安排。”
所谓分忧,实则是削权,林鸿心中了然。他知皇帝不信任他,找人取代他是迟早的事,他并不十分在意。至于后半句话,他只当是皇帝的客套之词,听过就算。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后半句话才是皇帝的重点。
燕云潇一直暗中观察着丞相的神色,见他一脸光风霁月的坦然,眼神平静如万里无云的晴空。方才那双暗藏着暴风雨的黑沉眸子,似乎只是眼花的错觉。
难道他想错了?
燕云潇狐疑地又看了他一眼,顶着满脑子混乱,一言不发地往前走。
崖底湿润阴凉,遍地是野生果树和不知名的花。在天色暗下去前,两人进入一个山洞。
林鸿抱来枯枝和碎叶,熟练地升上了火。火光把山洞照得亮堂起来,这是一个天然的岩洞,地上有一些碎骨头,像是野生动物进食后留下的痕迹。
“皇上把外袍脱下来吧,臣来烤干。”林鸿拿树枝拨了拨火堆,火苗便蹿得更旺。
燕云潇条件反射地攥紧了衣服,神情复杂地看了林鸿一眼。
林鸿不解,劝道:“已经入秋,天气寒冷,皇上穿着湿衣服,容易着凉。”
燕云潇犹豫了一下,磨磨蹭蹭地脱下外袍递过去,他身上便只剩一件里衣。
今年秋天格外的冷,又被寒潭水浇了个透心凉,外袍一脱,燕云潇就打了个哆嗦,往火堆旁挪了挪。
林鸿替他烤着衣服,担忧地看着他,又往火堆中加了些树枝,让火烧得更旺。
火堆中的枯叶不时噼里啪啦地爆个响。
燕云潇抱着膝盖坐在火堆旁,隔着橘红色的火光,带着三分探究七分审视地盯着林鸿。
林鸿自然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只当他是冷得受不了,便温声道:“马上就好了,皇上再忍耐一下。”
视线依然没有消失。
林鸿疑惑地抬起头,整个人一僵,有些仓皇地移开目光,不敢再看第二眼。
皇帝只着一件湿透的单衣,紧紧地贴在身上,勾勒出身体线条。一绺湿发垂落在耳畔,右耳耳骨上的银色弯月耳饰闪闪发光。
燕云潇把他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同时略微吃惊地观察到,丞相的耳朵红了。他抬手把落下来的头发别到耳后,不动声色地低头看了一眼,并未发现身上有什么异常。
“干得差不多了。”林鸿眼观鼻鼻观心,把烤干的衣服递给燕云潇,又道,“皇上把里衣脱下来吧,湿的贴在身上,容易着凉。”
说完,他站起身往外走去:“皇上先换衣服。臣去外面摘些野果。”
等他的背影消失不见,燕云潇才慢吞吞地脱下里衣,裹上干燥温暖的外袍。冷了太久,骤然遇热,他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脑袋也有些昏沉。
林鸿摘了一荷叶的野果回来,先每种各尝了一遍,确认无毒,又选出个头大的、甜的,让燕云潇吃。
换做过去,燕云潇只会觉得这是臣子应该做的,可那个荒诞的猜测萦绕在他脑海,他便觉得丞相此举有些过于细心了。荒郊野外的,能填饱肚子就万幸了,只要毒不死,他都能吃,有必要特意给他选甜的果子吗?
又或者,在丞相心里,他就是个随时随地都要锦衣玉食的娇气包?
燕云潇狠狠地咬了口酸甜多汁的果子。
此时里衣也烤干了,林鸿又借故出去了一趟,留给皇帝换衣服的空间。
燕云潇穿上干燥的里衣和外袍,终于不再冻得发抖。不知是不是胡思乱想用脑过度,脑袋越来越晕。
林鸿在洞口堆了些枯枝碎叶点燃,划出了一圈火带,防止野兽靠近。又去抱了一大堆干柴过来,保持火势旺盛。
做完这一切,他转头一看,燕云潇抱着双腿,趴在膝盖上昏昏欲睡,双颊泛着不正常的嫣红。
林鸿一愣,走过去蹲在他面前,轻声道:“皇上?”
燕云潇有气无力地唔了一声。
“冒犯皇上了。”林鸿道。
他伸手探了探燕云潇的额温,温声道:“有点发热,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燕云潇摇头。寒潭水太冰,湿衣服又穿了那么久,他身体并不是特别好,着凉是正常的。
林鸿当机立断地道:“睡臣腿上吧,能暖和些。”
燕云潇没什么力气地点了点头。明天还有一出大戏,他必须保持体力。至于其他的,他一动脑子就头疼欲裂,只好暂时不去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