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他觊觎朕已久(15)
书房亮着灯,被派回老家取书本的小厮已经回府。
林鸿收拾好心绪,推门而入,小厮言语简洁地讲了讲此行的经过,便把那本《剑谱剑阵总集》交给他。
小厮退下后,林鸿坐在案前翻书,有大半个时辰什么也看不进去。书翻到某页,他飘忽的眼神突然沉静了下来,定定地盯着书上剑阵的图像。
灯会那日在酒楼包间,突然出现的三位黑衣蒙面人武功之高,是他平生仅见。而三人之间的配合更是行云流水,那个奇怪的剑阵将三人融为了一人,威力大增。
《剑谱剑阵总集》中记载了那个剑阵。
林鸿出神地盯着图案旁“三灭剑阵”的脚注,想起了另一桩事情。
在他还是个少年时,云渺山鼎鹤真人曾云游至京城,受他父亲之邀,来府上落脚。
他父亲是个武痴,与鼎鹤真人昼夜不分地探讨武学理论,两人曾提起过这个剑阵。
须发尽白的老道人捋须笑道:“这三灭剑阵乃吾派师祖所创,记载于一本小册子中,献于武帝。武帝大喜,御笔亲书“云渺仙宗”牌匾,钦封我云渺宗为道门正统。”
父亲道:“看来这三灭剑阵威力非常,武帝才会如此嘉奖。真人可知,这剑阵妙在何处?”
鼎鹤真人摇摇头,语带遗憾:“老道也未曾见过,自师祖仙去后,这三灭剑阵便在云渺宗失传了。当今世上,会三灭剑阵的,想来也只有武帝亲手组建的蓝卫了。”
父亲也感慨地叹息了几句。
事后,林鸿曾问过父亲蓝卫是什么人。
父亲道:“蓝卫是武帝组建的私兵,武功极高。由帝王代代相传,只听命于持信物的帝王。”
只有蓝卫会三灭剑阵。
蓝卫只听命于帝王……
烛灯下,林鸿目光如炬,似乎要把书扎出个洞来。
夜已经很深,他丝毫没有睡意,便坐着马车往莽山去。从京城去莽山只有一条官道,他此时的去路,便是皇帝白天回宫的来路。
马蹄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林鸿沉默地坐在马车里,掀帘看着窗外,想象着皇帝走这条路时,落入他眼中的是怎样的景致。
不知过了多久,车夫提醒他山脚到了。
林鸿遣走车夫,一个人在山脚慢慢走着。旁边是万仞悬崖,他立于崖边,不知在想什么。
风停了,一股极淡的血腥味钻入鼻腔——林鸿从小练武,在战场上更是杀人无数,对人血的味道极为敏感。
他环顾四周,目光落在旁边的泥土上,翻动的痕迹被小心地掩盖起来,但仍逃不过他的眼睛。
他从土里挖出了十二根沾血的扇骨。
扇骨是霜铁制成,此铁极为珍贵,燕朝全境只有一处矿脉,一年只产五十斤。
很熟悉的扇骨,灯会那日他刚刚握过。
是皇帝那把折扇的扇骨。
林鸿看了许久,轻轻一笑:“小聪明蛋。”
睡前被结结实实地震惊到,燕云潇做了一夜的梦。
梦到丞相变成了他的贴身太监,给他端茶倒水,解袍脱靴,伺候他穿衣洗漱,还要主动给他暖床。吓得他天没亮就醒了。
流萤端来解酒汤,服侍他喝下,给他揉着胀痛的太阳穴。
燕云潇趴在床上,回想起昨天夜里那一幕,长叹了一声。
流萤温柔道:“皇上怎么了?一大早就唉声叹气。”
燕云潇问:“如果你的敌人,突然做出了很出格的讨好举动,你觉得会是因为什么?”
前段时间燕云潇就和她们讨论过丞相的事情,因此流萤立刻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流萤压低声音,凑在他耳边道:“皇上,奴婢听说,太后最近身体不太好。”
燕云潇立刻精神了。
宫里高手众多,他不敢派蓝卫去监视太后,生怕暴露了蓝卫的行迹。太后那边的消息,多是靠着银烛和流萤暗中打听,再报给他。
“服侍太后的一位宫女,和奴婢是手帕交。听她说,太后最近噩梦连连,精神很差。”流萤轻声道,“依奴婢看,林相是怕太后一病不起,没了倚靠,他这丞相做得名不正言不顺,故而来讨好皇上。”
“您想想,现在林相背靠着太后,天下人最先骂的也是太后。太后若真的一病不起,首当其冲的就变成了林相。他虽然权势滔天,骨子里仍是读着圣贤书长大的书生,有着全天下书生都有的迂腐,最在乎清名。他要想青史留名,不被后世指着鼻子骂奸佞,就必须依靠着皇上您。至少面子上要好看些。”
燕云潇笑眯眯地看着她:“你今日用的什么熏香?真好闻。”
流萤红了脸,坐直身体,轻声道:“不过是些俗香罢了……”
“俗香,在你身上,也变成天香了。”
流萤低下头,露出一截秀颈,脸更红了:“皇上。”
燕云潇懒懒地翻了个身。流萤的那通话勉强能解释得通,他便不再去想昨夜的事情了。他这个人就是这样,一件事情只要能逻辑自洽,不管其中有没有隐情,他都不愿意再多想了。
人活着,最重要的是开心和放松嘛,何必苦苦纠缠。
第15章
从流萤口中得知太后生病,用过午膳后,燕云潇便去太后寝宫探望。
太后眼下青黑,神情憔悴,一看就是睡得不好。
“潇儿来了,坐。”太后道。
燕云潇道:“听闻娘娘身体不适,可宣了太医了?”
太后笑道:“不过是睡得不好,没什么大碍。”
燕云潇哦了一声,靠回椅背上,翘着二郎腿,一副坐没坐姿的二世祖模样。
太后道:“听闻你昨夜在朱霞宫待到子时,玩闹可以,千万不能过了。”
燕云潇满不在乎地笑道:“男人的滋味,啧——朕可算领会到了,实在忍不住沉溺于闺房之乐。”
这说得太不像话了,太后皱起了眉。
燕云潇丝毫没察觉,继续道:“这男人的滋味啊,还真是强劲、猛烈,柔中带刚,刚中带柔。朱霞宫住的那小倌儿,那皮肤,啧啧,嫩得很,比蜀锦苏缎还要滑溜。还有那……”
太后的脸已经完全黑了,重重地道:“皇帝。”
燕云潇这才打住,讪笑道:“娘娘恕罪。”
太后深呼吸了一口气,装作随口一提:“你还年轻,玩闹可以,但身为皇帝,为皇家开枝散叶是你应尽之责。”
燕云潇不耐烦地端起茶盏,动作粗鲁,盖子在盏边磕出脆响。
太后眼里闪过一丝嫌恶,随即又很好地掩饰起来。
“听说你和一位名伎走得很近?”太后道,“你是皇帝,应该自持身份,早些断了的好。我大燕朝的龙子龙孙,可不能从这种人的肚子里生出来。”
燕云潇心里冷笑,面上却不耐烦地一挥手:“朕说了,尝了男人的滋味后,早已……”
“皇帝!”太后听到“男人的滋味”几个字,太阳穴就突突直跳,厉声打断了他。
随即又放柔声音:“你不可能永远不封后。林太傅家的孙女,年方十六,蕙质兰心,哀家替你看过了,非常端庄贤淑。”
又是林家。
燕云潇心里厌恶至极,只端着茶盏喝着,满脸的不耐快要溢出来。
太后知道逼他太紧只会适得其反,便转移了话题,问他些其他事情。燕云潇漫不经心地应付着。
突然,一股幽幽的香味传来。燕云潇的目光落在香案上,那里正燃着一根线香。这香味方才就有,只不过太淡,燃了半根,气味才浓郁起来。
燕云潇眸光一闪,笑道:“什么香,这么好闻。”
太后抬头看了看,道:“哦,这是林丞相昨夜派人送的,说是有安神之效。今日哀家点上后,果然睡得好些了。”
“朕最近也睡得不好,娘娘分一点给朕可好?”
太后要诓着他封后生子,自然不会在意这些小事,连忙让宫女装上一些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