佞宦(72)
裴琅不知他是在帮他解决问题还是制造麻烦:“新皇登基后案牍劳形,你可真好意思用官员后宅琐事叨扰他。”
宋予衡敛笑:“你知道我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只要我在一日,就不允许任何人让姐姐为难。”
冰镇莲子汤确实是记忆中的味道,宋予衡连喝两碗哄的裴母心花怒放,裴父看了裴琅一眼斟酌道:“蕴之,我与你母亲此番前来是想同你商议过继之事,我们在族中挑选了几个孩子,择日带到京中你看看哪个比较合眼缘。你放心,孩子以后由我们看顾,不会让你多费心思。”
裴琅:“我的孩子只能由夫人所出。”
裴母笑容僵在嘴角,眼泪横流,她不能接受儿子越来越魔怔的事实:“阿琅,从小到大只要你能好好地,我们什么都由着你,可你怎么就变成现在这幅模样了?你什么都不告诉我们,为娘也不知道是不是哪里做错了,你让我们怎么办?”
宋予衡慨叹,作为父母再没有比裴父裴母更好的父母了,他们能接受裴琅纨绔风流不学无术,能尊重他上阵杀敌建功立业,能理解他弃武从文重新开始,甚至能纵容他娶个莫须有的妻子。
宋予衡正欲宽慰两句,齐湘陪着闻溪、容策走了进来,裴父豁然起身,震惊道:“这……这……”
闻溪款款施礼,裴父裴母哪敢接她的礼,拽着裴琅去了偏厅追问缘由,容策坐在宋予衡旁侧按住冰碗:“不可多食。”
宋予衡:“我刚吃了一口。”
容策抽了根梅瓶中的莲蓬低头剥莲子:“那也不准再吃了。”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在内在外都要被管,是不是金枝玉叶都喜欢仗势欺人?”宋予衡挑起容策的下巴,“问你呢,金枝玉叶。”
裴父裴母刚消化完已故奚贵妃成了他们莫须有的儿媳,紧接着又看到宋督公公然调戏年轻俊美的公子,抵京不过半日这一桩桩一件件对他们的冲击性委实有点大。
裴父心想,还好奚贵妃是宋督公的姐姐,有他默许,这事就不算什么大事。
裴母上一刻还在担心白发人送黑发人,下一刻忽然就家庭圆满了,其他事她就什么也顾不得了,围着宝贝儿媳上下打量,裴琅命人呈上茶盏,闻溪下跪敬茶。
宋予衡拉着容策的衣袖出了房门:“咱们就别在那杵着碍眼了,我带你逛逛裴府后花园。”
容策递给他一把剥好的莲子:“我遣人往朱雀司又运了冰,知你怕热,但也不能太过贪凉。”
宋予衡心虚,总觉得他抱着冰袋喝冰镇酸梅汤的事被容策知晓了,遂转移话题:“裴府的花开得真不错。”
少顷,裴琅一行人前往漪澜亭用午膳,远远就看到宋予衡支腿坐在美人靠上指挥容策摘花,他一会要红的一会要粉的,一会要树上的一会要水里的,容策由着他的喜好摘了一大捧。
裴母低声对闻溪道:“既然新皇登基政治清明,阿予也该找个人安定下来了。我瞧这位公子就很好,模样好,脾气好,说话温和,是个安生过日子的。”
裴琅连忙制止:“娘,慎言。”
裴母看着容策朴素的衣袍会意,既而不满道:“你们是不是嫌弃人家身份低,所以逢场作戏可以,成亲拜堂不可以?一个个封侯拜相后倒把当年随先生的教导全给忘了。再者身份低没什么不好,内外全由阿予做主,不至于受委屈。多好的孩子啊!”
宋予衡抱着满怀花问:“伯母是想给谁做媒吗?”
裴母十分坦荡:“给你啊。”
宋予衡看了容策一眼,感兴趣道:“是吗?哪家姑娘,我可认识?”
裴母震惊:“你喜欢姑娘?!”
宋予衡笑:“伯母,裴琅没告诉你我早已成亲,且娶了位娇贵的金枝玉叶吗?你给我做媒得经过他同意,我做不得主。”
裴母略带遗憾的看向容策,裴琅被两个人的对话惊出一身冷汗,闻溪圆场:“先用午膳吧,此事容后再议。”
宋予衡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对容策道:“你我私会被我家那位金枝玉叶知晓该当如何,我可给不了你名分。”
容策不动声色:“我不要名分,我只要你。”
宋予衡莫名耳热,平日里总是一本正经的人突然一句情话真让人遭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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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因着宋予衡下朝后总撺掇相熟官员陪他去沅江楼喝酒听曲,容策管不住宋予衡只能言语间暗示几位尚书,于是宋予衡被迫重温当年文武百官对他避之不及的境况。
雁回放下花锄走到井边净手,宋予衡躺在摇椅边吃荔枝边看话本:“这荔枝吃起来没滋没味。”
井水沁凉,雁回直接捧水往脸上泼:“确实比不了你府上御供的荔枝。”
宋予衡丢下荔枝把话本盖在脸上嘟囔:“没意思。”
雁回沓着木屐走到廊下,浑身带着湿漉漉的水气:“既然没意思就快回府吧。你说说你这人,刚表明心迹那会恨不得天天同圣上耳鬓厮磨,现在整日整日不着家,难怪圣上会多想。”
宋予衡从鼻腔中发出个嗯字,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雁回坐在旁边的矮凳上剥荔枝:“说实话开始我并不看好你们在一起。一是因我与卫则的前车之鉴,二是你们身份年龄悬殊,但你那时了无生意,两害相权取其轻,我明面上只能推波助澜,走一步算一步。”
宋予衡拉下话本只露出一双眼睛,那时他又何尝没因雁回与卫则最终的相看两厌辗转踟蹰,雁回接着道:“后来我发现人与人是不一样的,不能因你遇到污垢渣滓就否定高悬明月。”
“你话本上写过那么多贪嗔爱恨,轮到自己时回回想不明白。”宋予衡瞥了他一眼,“衣服都湿了,回房换件,我带你去漏月台听曲观舞,整日闷在家里多无趣。”
雁回方回房,宋予衡抬眼就看到了姚殊:“似姚大人这般循规蹈矩的也学会玩忽职守了。茶花不错,有市无价,哪里买得?怕是今年的俸禄全搭进去了吧。”
姚殊小心翼翼把茶花放在廊下竹筐里:“圣上御赐。”
宋予衡讪讪摸了摸鼻子:“哦?他什么时候有闲情逸致赏花了?”
雁回看到姚殊带回来的茶花十分惊喜,宋予衡忙制止了他继续捣腾花田的想法:“说好陪我去漏月台,我这都等了你一个时辰了。”
雁回抿唇:“改日再去,随舟难得这么早回府。”
姚殊:“陆院判让你静养,别整天往那些乌七八糟的地方跑。”
宋予衡目光在两人间流转,姚殊虽和他说话眼睛却直勾勾盯着雁回,雁回耳根通红偏转了头扇风,宋予衡识趣道:“别拿那些冠冕堂皇的说辞搪塞我,本督自己去。”
雁回:“你不留下用晚膳吗?”
宋予衡笑:“客套话留着对别人说,说不准我心血来潮真留下用膳了呢。”
“那你走吧。”
“真没良心。”
宋予衡也没有了去漏月台的兴致,接过齐湘递过来的几本公文进宫去找容策。意料之外,容策并未在御书房处理公务,此时正被赵王、瑞王、端王等人拉着在百花苑喝酒。
容显皇子皇孙众多,不成器的占了大多数,只要爵位安稳他们倒不在乎是谁当政,因他们并未参与党争加之疫症期间闭门不出,消息比肃王容承谚还滞后,故他们被容策外表所迷惑对他印象超级好。
前段时间几人听闻宋予衡眠花宿柳的坊间传闻,他们觉得自家皇兄贵为天潢贵胄怎能被宋督公比下去,于是精心挑选了环肥燕瘦各种美人悄悄送进宫欲献给容策,他们那个不靠谱的皇叔容承谚被闹得没办法,跟风进献了一大堆奇花异草买清静。
花影重重下,宋予衡望着试图邀宠的美人们,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轮廓,心口某个地方没由来酸胀的疼,原来天长日久看似逐渐淡薄的感情实则越积越深,他真的会担心年老色衰,姐姐有了归属后他心中也就只容得下容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