佞宦(45)
宋予衡扬眉:“不够,容显行将就木怎及容策芝兰玉树,长陵王模样好,床上功夫被本督调教的也不错,怎能随随便便便宜旁人,干净无暇的东西就是用来弄脏的。”
湘君盯着止步不前的容策遮住眼睛悄悄垂下了头,这种事大肆宣扬真得好吗?瞧瞧殿下的耳朵根都红了。
“本督别的本事没有,倒是深谙狐媚之道,把长陵王勾得神魂颠倒日日夜夜与本督颠鸾倒凤,什么伦理纲常都顾不得了。”王拾雨双目圆瞪,气得说不出话来,宋予衡火上浇油,“怎么办?你来晚了,他已经被我染脏了。”
山鬼一时无法消化这么大的信息量,一口气没顺上来咳嗽了两声,行迹暴露,容策只得进门。
宋予衡手中的书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封面上赫然写着一行字《龙阳风月宝鉴》,过窗而入的冷风吹开夹页,露出里面的目录,如梦令、夜行船、望海潮、翰林风、踏鹊枝……
诗情画意的名字容策并未看出有哪里不妥,宋予衡却全看明白了,他羞愤之下又开始咳嗽,俯榻呕出几口殷红的鲜血。
湘君见鲜血中再无血块暗自松了口气,默默捡起地上的书揣入怀中,合着督公看了半天书并不知道自己看得是什么书,她该怎么向督公解释自己穷极无聊之下,把小几上的文史策论全部替换成了杂七杂八话本子的事实?
王拾雨与纪拂雪护送梅觉晓的手札来京,看多了身患疫症的病患,对前期发病到后期不治而亡的种种症状了然于心。
宋予衡手臂上溃烂的红疹,加上咳血之兆,让他们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他感染了疫症,有可能命不久矣。
王拾雨掩在宽袖中的手止不住发抖,不苟言笑的纪拂雪当即便哭了,白发人送黑发人,他们送走了一个又一个,纪拂雪抓住宋予衡的手:“阿予,月生、觉晓把你交付给我与拾雨,他们交给我的时候你明明还好好的。”
宋予衡往外抽了抽手没有抽出来,容策再三劝慰,纪拂雪才止住了哭泣,当晚同王拾雨宿在了入时无。
用过晚膳,齐湘、九歌盘腿坐在软榻上下棋,山鬼拉着容策研究疫症药方,宋予衡围着厚重的狐裘颇有闲情逸致的帮湘君参谋明日的穿着打扮,湘君来来回回换了几十套衣裳,看的山鬼头都晕了:“殿下,你看出差别了吗?我怎么看着都差不多,不都是红色吗?”
容策笑而不语,宋予衡手指灵巧的给湘君挽了个松松的堕马髻,挑了支红玛瑙榴花珠钗插入发髻,湘君维持着端庄的仪态一动也不敢动,小心翼翼的挪到铜镜前,翘着兰花指摆了个自认为妩媚动人的动作:“美若天仙说得大概就是我。”
齐湘嫌弃的摇头,容策从首饰盒中拿了对掐丝八角宫灯耳坠,湘君喜滋滋的接过来对着铜镜比划:“殿下,过会你还得让督公喝点你的血,我与相公研究过,多次少量为宜。”
宋予衡道:“你说什么?”
湘君费劲的把其中一只耳坠戴进耳洞,眨着眼睛无辜的解释道:“督公,你一次喝太多对殿下身体不好,还有,你看你是不是可以考虑换个地方咬,殿下脖子上的咬痕太显眼了,反反复复不见愈合,还会留疤,多难看啊。
让官员看到也不是太好,不知道又会传出什么闲话。 ”
宋予衡以手扶额,怎么可能是他咬得?他为何要咬他?好像……似乎是有那么一点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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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容策靠近宋予衡,拨弄着佛珠低声道:“是你强迫我的,不仅咬了,还亲了,怎么?你想翻脸不认账?”
容策单手扯开合的严严实实的衣领,锁骨往下遍布还未消褪的青紫吻痕:“病中还不老实,勾得人神魂颠倒还不能碰。”
宋予衡拢了拢厚重的狐裘,知他在拿方才的话调侃:“逢场作戏之言怎可当真?”
容策略一倾身,附在他耳边温柔道:“你说得话我都会当真,予衡,你何时把我彻底染脏呢?”
细微的潮热洒在耳侧,容策的薄唇若有似无的轻碰了下宋予衡的耳廓,宋予衡头脑混乱,拍下容策作乱的手,瞪了他一眼。
长陵王殿下在与督公调情?齐湘摩挲着指间的棋子,犹觉不可思议,长陵王太过端正温雅,仿佛从他口中听到礼法策论亦或佛经箴言才算理所应当,风月二字与他委实扯不上半点干系。
湘君不知道瞎起劲什么,双手托腮发癔症,过会她要偷偷把自己珍藏的《龙阳风月宝鉴》送给长陵王,正人君子病娇起来真带感。
容策并未久待,骁骑营来人后他就出门了,山鬼例行公事的给宋予衡施针,湘君在旁解释后续疫症治疗的方案,她抖了抖石榴裙上的瓜子皮:“有闻先生与陆院判帮忙,再过三五日可研制出暂时抑制疫症恶化的药方,七叶灵芝与玉露雪参与牵机散经过二十多年的浸融,药性分解起来比较复杂,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再者若普通易得的药材与七叶灵芝、玉露雪参药性相近,它们也不至于有市无价了,这也是件令人极为头疼的事,感染疫症的人那么多,总不能全用七叶灵芝、玉露雪参去医治。”
宋予衡道:“此事我会与陆院判商议。”
山鬼呈递给宋予衡一封书信:“督公,这是殿下前几日交给我的信,既然督公醒了,就交由你处理吧。”
信是容策写得,通篇无一句废话,从朝局分析到疫情防治再到临时颁布的新法,方方面面都顾及到了,宋予衡越看越感觉他像在交代后事。
宋予衡把信折叠好收入怀中,心头仿佛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不疼,说不上来的难受。
连日睡得太多,宋予衡稍睡了一会就被远远近近的鞭炮声吵醒了,他披衣起身,执笔写了篇杂谈小记,静待墨迹风干后置放在灯烛前看着花苗渐渐吞噬颜筋柳骨的陌生字体,文生疏了,字也生疏了。
天还未亮,湘君捧着新衣跑进来伺候他梳洗,苍青色万字牡丹暗纹里衣搭配银红色曲水地三多纹罩衫,绛红底色的衣缘、袖缘绣满了回纹缠枝海棠,同色嵌红玛瑙发带束发,把宋予衡俊朗的五官轮廓全部凸显了出来。
府内诸人隔着门给宋予衡拜年,他封了红包,另赏赐了不少首饰、绫罗、古玩等物,湘君扯开朱红绣鸳鸯的荷包,里面盛了满满的金瓜子,她眉开眼笑:“谢谢督公,我这么讨人喜欢吗?你给我封这么大一个红包。”
宋予衡抵唇轻咳,隔着衣袖牵过她的手,把一对花丝镶嵌金累丝百花穿蝶烧珐琅纯金镯子套在她手腕上:“山鬼的那份一并封给你了。”
湘君咬着嘴唇:“你不用每年都如此的,太贵重了。”
宋予衡摸了摸她的发顶:“图个吉利。”
湘君取了件狐裘踮起脚尖披在宋予衡身上,打了个歪歪扭扭的结扣:“自打你病后,顾大人一日来三次,都被殿下拦在了府门外,今日寅时就过来给你拜年了,外面下雪,天寒地冻的,我自作主张把他安置在了藕花榭。”
宋予衡:“他在京无亲无故,每年不都是与我一起过年?不可怠慢。”
湘君含糊应了声,往年和今年怎能相提并论,把新欢旧爱放在一起真不会出什么问题吗?
她道:“督公督公,你陪我去放鞭炮吧,我自己不敢放。”
宋予衡缓步走至廊下,山鬼、九歌站在廊下看容策练剑,他佛珠没戴,穿着件宽衣窄袖的灰袍,他认得这套剑法,就连身上衣袍都与那晚出奇的相像,朴素的近乎寒掺。
容策把剑归还给九歌,自顾自解开宋予衡的披风重新系了个长短一致的结扣:“冷吗?”
宋予衡责备道:“大过年的练什么剑,多不吉利。”
容策颔首笑道:“是是是,我的错。只是看到院中白梅,忽然就想到予衡了。”
用过早膳,月婶招呼所有人一起包饺子,容策默默揉面擀皮,雁回剥了个荔枝:“小殿下温文尔雅的样子与孝懿太子有五六分相像,不像小时候,冷冷的,不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