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我的黑历史(114)
所以不用再想着去找别的人询问办法了——
被种下鬼蛊的人,从古至今,还当真没有一个能活下来的。
与其天南地北地到处跑浪费时间,还不如多陪陪人,让人最后一点时间过得舒心点,再安安心心地等死,好过成日成夜地为了鬼蛊而疲累。
白景抿了抿唇,没说话。
江衍也没接话,只对白景说:“我困了。”
白景立即站起身来,冲七尾狐狸点了点头,陪他去睡觉。
眼看白景同往常一般,呵护备至地搂着人去睡觉,七尾狐狸在原地坐了半晌,终究一摇头,离开了。
还剩百日。
他想,这最后百日,总要留给那两个人,他不可再占据一时半会儿的时间了。
……
时隔近三百年,白景再次见到了江衍的家人。
当初的小狐狸早变成了大狐狸,家长也变成了老家长。
若非狐狸们共同搀扶着,家长是没有力气从东海来到北域的。
看着已经老得牙齿都掉了不少,一头长发不再是如雪般的白,而是呈花白之色的家长,白景想起他刚恢复记忆那会儿,去江衍老家找人时,发现老家已经人去树空,甚至连树都没了。
彼时他以为,是胡桐几人把灵狐们全给害死了。
不承想,竟是早在江衍下定决心跟在他身边时,灵狐们便搬去了别的地方,没再在归元宗的后山继续住着。
直到胡桐抓走了江衍,北殷凉玉为了折磨他,找到那棵有着庞大树洞的古木,想拿他的同族威胁他时,发现古木里连根狐狸毛都没了,一怒之下便毁了古木,这才有白景看到的那般景象。
眼下,狐狸们正以兽形陪江衍玩,家长则以人形坐在那里,慢慢地同白景说道:“繁繁跟你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白景摇头,说:“不会,繁繁在我身边,我很高兴。”
家长说:“我知道,繁繁快要走了。我今日来,是想和你说些话。”
白景道:“您请说。”
家长便道:“我当年请人给繁繁算了一卦,卦上说,繁繁此生有一大劫,只有和你在一起,才有望能化解劫难。”
白景道:“所以当初繁繁跟我走,您没拦着?”
家长道:“是。我们虽存着私心,但繁繁,是真心喜欢你的。”
白景哑然,又觉得悸动。
他当然知道繁繁是真心喜欢他的。
若不喜欢,何必三番两次地救他,又何必同他在一起?
家长这时又说:“虽然繁繁要走了,但他还能转世。你是魔,不是仙,我没法求你给繁繁许一个愿望,我只想求你,这最后的时间,让繁繁过得开心点,行吗?繁繁他,还是个小狐狸呀。”
繁繁至今不过两百多岁。
这样的年龄在他们狐族里,还没有真正的长大,还是个小狐狸。
可就是这样的小狐狸,过不多久,便要走了。
家长叹口气,说:“最后的时间,繁繁想做什么,就让他做什么,他想去哪里,就让他去哪里。行吗?”
白景垂下头,没应声,沉默地点了点头。
隐约看到他容色凄楚,整个人再没了以前的精神气儿,家长原还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道:“你好好陪繁繁。”
白景这才哑声道:“您放心吧,我会的。”
说到这里,两人便没再说了,只一同转头,看向在厚厚的落叶中,嬉戏玩闹着的狐狸们。
果真还是小狐狸。
别的和它同一窝,或者同一年出生的,早都长成了大狐狸。大狐狸们尾巴一卷,给人当围脖的时候还能多出一截来,唯独它自己还是那么小小的一点,连着尾巴也只有巴掌大,被一群大狐狸围着,小得几乎要看不见了。
大狐狸一个接一个地给小狐狸舔毛抓痒,带它在落叶里和桃林间跑来跑去捉迷藏,还不知道从哪儿发现了一群尚未冬眠的灵蝶,带它各种扑蝴蝶,玩得很是开心。
玩到最后,家长也化作兽形,雪白的小狐狸转眼望见了,立即跑过来,小小的粉嫩的舌头伸出来,舔了舔家长略显浑浊的眼睛。
“繁繁,好好玩啊。”家长似乎笑了,“要玩得开心啊。”
“唧唧呜呜。”
家长笑道:“去玩吧,我看着你。”
“唧唧呜。”
小狐狸又叫了声,再舔了舔家长的眼睛,方转身去和伙伴们继续玩了。
玩到中午,玩到天黑,还都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
天黑后,狐狸们走了,白景把玩得快要疯掉的小狐狸抱起来,放热水里洗澡。
洗干净了,毛也梳透了,白景问:“繁繁有想去的地方吗?”
小狐狸摇了摇头。
没有呢。
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白景轻轻抚摸着它的脑袋,说:“那繁繁陪我去我想去的地方,可以吗?”
小狐狸点了点头。
只要是和你在一起,去哪里都好。
……
最后的几十天,他们去了很多地方。
东海的水下之城,西天的第一寺院,南山的佛魔之巅,北域的妖王深渊。
中界里有名无名的许多地方,都留下了他们的足迹,也留下了他们的许多故事。
于是中界里开始有了这么一个传言:
传说狐族里五百年方出一头的媚狐,现下的这一头,竟成了一位魔尊的心头好。
传说那头媚狐当真生得美,也生得媚,是个难得专情的,同魔尊十分相爱。
传说只可惜美人薄命,那头媚狐好似快要死了……
快要死了的媚狐在百日最后一天的时候,回到了桃花居。
正是冬天,桃花谷里的桃花却在开着,桃香浅浅,景色极美。
看桃花在风中飘落,打着旋儿地随着雪花落地,江衍窝在白景怀中,看了许久。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的开口道:“我要走了。”
白景手指几不可见地一颤。
但声音听起来还是平静的:“……嗯。”
江衍轻声说:“我走后,下辈子早点找到我,好不好?”
白景平静地说:“……好。”
然后江衍就闭上眼,侧脸贴着他胸口,漆黑的睫羽,绯红的嘴唇,姿态看起来乖巧得很,也惹人怜爱得很。
可随着体温逐渐变低,他呼吸停止,也彻底没了气息,白景闭了闭眼,强忍着没掉泪。
还有来世的。
白景悲戚地想,还能有来世的。
他刚刚答应了他,下辈子,要早点找到他的。
于是低下头,轻轻吻了吻那张绯红如初的唇。
冰凉却柔软。
他吻过后,对怀里的人附耳道:“来世我们还会再见的,是不是?”
我会去赎罪,我会给你赎出一个来世。
只要能有来世……
白景抱着人出去了。
七尾狐狸和家长他们正在外头守着。
见白繁已经去了,七尾狐狸眼眶一红,也险些掉泪。
家长他们也忍着没哭,只纷纷红着眼眶,以狐族最为崇高的礼节,送繁繁走。
此时还在下雪,飞雪漫漫,天地间一片苍白。
在这苍白里,白景抱着白繁,从狐狸们列出来的路上,一步步地走过。
雪太大了。
大得堆积在他身上,将将让他脊背都要压弯。
也大得迷了他的双眼,忽而脸上一湿,他还是流泪了。
赤红色泽。
铁锈味道。
是血泪。
他没空去擦。
他只抱着人,在雪上一步步地走。
走过生,走过死,走过往去二百余年,走过往去所有悲欢与离合。
走到最后,他将怀里的人放进晶莹剔透的冰棺里,将仪容打理好,仿佛人没死,只是睡着了一般,看得他再吻了下那冰凉的嘴唇,方直起身来,慢慢合上棺盖。
棺盖合上,睡在里面的人与他隔着一道冰,模糊了五官,也模糊了表情。
白景扶着棺盖,看了许久。
看得雪越来越大,冰棺都要被白雪覆盖,他才恍惚地想,我该走了。
再不走,他等我等太久,等得急了可怎么办?
我要赶快去找他的。
于是松开手,任冰棺沉入水底。
水波荡漾,雪花飞舞,那冰棺再看不见了。
白景终于转身离开。
……
下界鬼域,冥河之畔。
赤红的彼岸花开得漫无边际,远远望去,好似要开出下界,开到与中界相连着的地方。
这里原先是没有人的。
却不知何时,在某一日,突地多出个人来。
白的衣,黑的发,手里拿着把剑,如同雕塑般坐着,一动不动。
路过冥河的鬼魂们一开始还不以为意,只道是哪个失了一魄的离魂,没有来处,也没有去处,方傻傻地坐在那里。
直到不久后的一日,那人终于出手,将一个在鬼域中不停游荡着的鬼魂送去投胎,其余鬼魂这才晓得,原来人家是来干活的,只是干的活儿跟他们没什么关系,这才理都不理他们。
他们并不知道这人是来赎罪的。
并不知道这人守在这里,一守便是整整五百年。
……
白景日复一日、夜复一夜地赎罪。
赎的都是死在他剑下的归元宗人的命。
一层拔舌,二层剪刀,三层铁树,四层孽镜。
十八层地狱,十八道酷刑,他将投入其中的人悉数救出,送他们投胎,送他们白繁还来的新一世的造化。
其实归元宗的这些人,已有很多是不认得他的。
偶有认出他的,一面畏惧他,一面却又忍不住嘲讽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白景不说话,只将人送去轮回,然后转身去寻下一个人。
就这样,一日日地过去了,最后一个归元宗的人,也终于被他送去投胎。
一如来时毫无声息,他走时也是毫无声息,只又有路过冥河之畔的鬼魂,陡的望见那里已经没人了,才知他走了。
他出了鬼域,回到上界。
鬼域里过去五百年,上界却才过去一个多月。
见他来了,依旧在埋头写着什么的洛紫停笔,抬头道:“结束了吗?”
白景说:“结束了。”
洛紫掐指算了算,须臾道:“去接他吧。他马上就要出生了。”
白景转身便走。
走去中界,来到灵狐一族在东海里的新巢穴。
巢穴里,有灵狐正在生产。
第一只狐狸……
不是。
第二只狐狸……
也不是。
第三只狐狸……
也不是。
第四只狐狸……
还不是。
直到第五只。
看到那只雪白的小狐狸的降生,白景僵立片刻,方颤抖着双手,弯腰把它抱起。
才抱起来,就听小狐狸奶声奶气地说:“我叫繁繁。你叫什么呀?”
白衣的魔尊轻轻笑了。
他笑得温柔极了,周遭被风吹落的桃花都不及他这一笑柔和。
“我叫白景。”
我等了你很久。
如今终于等到你了。
……
后世有传说:
狐族有媚狐,天生浪荡,每每出世,便可搅动天下大乱。
昔有媚狐,隐居北域桃花谷,世人不得见其颜,亦不知其何时何日死。
再过五百年,又有媚狐,再隐北域桃花谷,世人依旧不得见其颜,只闻姿容非凡,乃天下一等一的美人。
却是未曾再听说,何时何日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