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师徒虐文里当绿茶(179)
因跪坐的位置不好,若清看不清那头发的主人,又在长公主的注视下不得不收起自己的好奇心,没有惊动前方这位白发女子。
白发女人虽是眼睛看不见,但她能感受得到若清的存在,等若清来到她的身边,她伸出细瘦的手指,轻轻地定在了若清的头上。
这本是个结印的动作。
这本是个留下印记的简单手势。
然而就是这简单的动作,轻轻的一点,却让若清和女人同时愣住了。
一些杂乱的画面在两人接触的那一刻,同时出现在两人的脑海里,宛如一滴水忽地落在了平静的湖面。
紧接着满脸病容的女人像是受到了惊吓,原本虚弱无力的手指不再轻抵着若清,而是一改之前云淡风轻的一面,一把拉住了若清的手臂,把他的身子拉直,而后用那双冰冷的、瘦得可怕的手指反复搓揉着若清的脸,像是想以这样的动作来确定若清的长相。
“娘娘!”
长公主被她吓了一跳,见她长长的手指划破了若清的脸,立刻尖叫一声。
女子不理长公主,在长公主惊慌失措的叫喊声中,移动着颤抖的手指来到若清的眼睛上,先是歪着头用指腹摸了一下若清的睫毛,然后一边晃着头,一边流下一滴泪。
她哭得十分隐忍,似乎不想让外人看她的笑话。
她捧着若清的脸,用额头抵着若清的额头,一边用那双空洞的眼睛盯着若清,一边平静地哭着。
“阿惹呢?”
她问若清。
“阿惹呢?”
她又问了一遍。
若清不知道怎么回答,只知道被她捧住的脸像是被冰块冻伤,已经不能自由活动了……
守在门外的长竟和宁英刚因女子赠鳞一事松了一口气,转眼就被殿内忽起的狂风掀翻在地,随后一道白影自宫殿中出现,化作一条巨大的龙影,朝着空中吼了一声又一声。
瞧见龙影,若清愣了一下,毕竟自洪莽期结束龙族并入云间后,凡世便再无龙影可寻。
若清想不通这与龙有关系的尊贵之人为何会在这里。
没给他慌张的时间,一个黑影在龙身出现的那瞬间,悄悄地出现在女子身后……
不知殿内那位为何发怒,长竟扶住被打飞出去的长公主,只想护长公主周全。
慌乱之中,宁英转头看着房中的人,那位向来很平静的女人现正站在若清的面前,捧着若清的脸,以自己长长的白发为网,困住了跪坐在一侧的若清,柔亮的发丝挡住了宁英等人窥视若清的机会。
宁英看不到她的脸,只觉得她在生气,也像是沉寂在悲伤之中,身影单薄得似乎要碎在光里。
长公主靠在长竟的怀里,瞧着女人的样子心跳如鼓,料定女人是知道了什么。即便不甘心,长公主也在这时做好了被女人杀死的准备,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女人哭了没多久,便松开了若清。
望着四周的摆件陈设,女子就像是迷路的孩子。她在房间里转了一圈,之后动作粗暴地揉了一把脸,慢慢地退到冰床之上强迫自己合上眼睛。
见状,长公主不顾长竟的阻拦,连滚再爬地回到了主殿中。
与此同时,笼罩在主殿的龙影消散。
在长竟和宁英跟进来,长公主抱住若清的那一刻,那女人又抬起了头,神态自若道:“等阿惹回来了再叫我。”
她的失控由这一句话画上句号。
嘴里说着不知是骗自己,还是骗别人的话。
话音落下,原本还坐在宫殿中的长公主等人瞬间被她赶了出去,身子一晃,出现在之前的宫道中。
若清身子虚,受不得折腾,在被打出女子所在的皇城时昏了过去,等若清再醒来的时候,他已经从那座宫殿来到了长公主的寝宫。
长公主抱着他坐在床上,手指比冰还凉,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
刚醒来的若清头脑发昏,脸上并无半点血色。不过即便不舒服,他也还是强撑着一口气,问长公主:“那女人是谁?”
长公主恨声说:“昌留鲛人,薄辉三子的子族。”
若清知晓薄辉三子是邺鱼,昌留鲛人则是邺鱼与人族的子嗣,也是有着真龙血的尊神一支。
长公主知道他此刻精力不足,也知道他放不下方才发生的事,便一边接过宁英递来的药喂给他,一边说:“你也知道,前朝弃帝昏庸无能,□□为了天下百姓反了弃帝,这才有我们大靖皇室,只是弃帝先祖与潜海一族关系甚密,当初初代帝君登基,潜海一族特意给初代帝君送了金龙门,以此明示旁人若想动弃帝,必须要问问潜海同不同意,而潜海是薄辉的亲族,当时谁也压不过薄辉,又怎能难为弃帝?为此,□□吃了不少苦头,好在□□的善心感动了当时的一位尊者,尊者出面帮了□□,这才有□□出兵,攻占皇城的事。”
长公主将前因说清,又道:“只是这皇城里的金龙门认主,要是住在这里的不是弃帝一族,不是潜海认定的人,金龙门就会以伪帝祸乱为由,在十五之时引雷劫除去占了此地的人。”
若清半阖着眼,在她说到这里的时候,脑海里忽然多出一个模糊的身影。
长公主不知他走了神,还在说:“之后,无计可施的□□找上尊者,两人骗了留在此地看守的昌留鲛人,历代帝皇得了她的鳞片和血印,相当于得到了薄辉一族的认可,这才没有引得龙门引雷……”
听她如此说若清也就懂了。
虽然没有关心过一千年前的过往,但前朝弃帝的昏庸程度若清还是知晓的。
而大靖□□与前朝弃帝的最后一战就是在义州。
只是据若清所知,前朝弃帝被困义州之后被族亲救走了。弃帝是死在了皇城,并没有死在被困的义州,而想想那皇城中的女子和女子手臂上的伤痕,若清忽然对长公主的说法有些存疑。
不过即便怀疑,他也没有再问的心力。
自与那女人对视过后,他的身体就很热,像是得了风寒,头脑发昏,没多久就昏了过去。
而昏过去之前他还在想,如果这件事被澶容知道了,澶容怕是又要生气了。可他是真的好累,累到无法回到澶容身边,只能安静的陷入梦乡。
梦里有风。
风从不是静默地到来。
闭着眼睛的若清觉得自己就是一叶孤舟,被风带到了辽阔的海域……
他静静地躺在这片海上,没过多久又看到了捧着他的脸哭个不停的鲛人。
那女子这次哭得十分委屈,好似被人欺负了很久,只等他过来帮帮自己。
若清不知她在哭什么,他平静地看着女子,然后那女子忍无可忍,朝着他吼着:“你为何这般对我?!为何这般对我!”她正在气头,说着说着,心里的恨意和不甘同时涌了出来。
她抬起手重重地捶打着若清的肩膀、头,下手的力气很重,一点也没留情。
若清一言不发,任由她捶打自己,等她哭累了,她又害怕的拉住若清,卑微地与他说:“你帮我救救阿惹,你保阿惹好不好?”
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若清对着她摇了摇头,“我只保十一,也只能保十一。”
话音刚落,女人的身影化作水淋在了他的身上,自此不再出现。
没过多久,本在海面上漂浮的若清又来到那座宫殿中。他坐在女子躺过的冰床上,身后有什么东西一动一动,发出的声响让他头皮发麻。
须臾间,阴冷的风自身后出现,脏乱的黑发在地板上移动,彻底躲在了冰床之后。
若清听得到声音,顺着声响看去,瞧见了一具正在自己移动的尸体。
那尸体穿着一身已经烂了的黑红色衣袍,黑发盖脸,直指若清绑着红线的手指。
若清忍不住低头,一边摸着手上的红线,一边回忆着方才在殿里看到的一幕幕,终于意识到一件事。
他想,他孽债的债主也许不是那个女子,而是女子冰床后躺着的那个“尸体”。因为尸体就在女子身后,所以他的红线直指女子,让他误会了孽债的债主是那位昌留的鲛人,而不是那团黑发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