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随者(34)
“我先把子弹弄出来,大人您放松……”
老蛇看了一会对方娴熟地拿着棉签处理血污的动作,然后转头看向越坤,“越先生,穆权现在最好先留着一条命,如果您对他家在澳门的赌场有兴趣,我可是很愿意配合的。”
“意思是在澳门就可以通过博彩业把钱洗了吗,这主意不错。”
“只要您这次能够配合我,将他们其他的人抓住……”
“老许你这是在做什么?”忽然老蛇旁边的下属发出了一声轻微的疑问。
这声疑问一开始并没有引起足够的注意,以至于那位姓许的医生也没有回答,只是迅速用棉签在注射口上按了按,然后就要将针筒放回急救箱内。
老蛇就在这时转过头来,正好看见了那针筒里的液体,颜色藏在烛光的阴影里,泛着异样的光泽。
“那是什么?”
“给给大人进行肌肉注射的麻醉。”老医生低着头道。
老蛇忽然劈手夺过那针筒放在烛光下一照,只见里面残留的是血淋淋的痕迹,折射出带着病毒的杀意。
也就在这一刹那,这姓许的医生忽然抬起手,一把微型手枪从长袖底下露出来,子弹直接射进老蛇的右眼。
这几件事几乎是同时发生的——玻璃窗户被子弹射的粉碎、门被猛地推开、穆权听到耳边响起了几声扣动扳指的声音——随后他感觉双手束缚一轻,一把手枪被放到了掌心上。
“杀了他!”老蛇捂着眼睛怒吼,同时闪电般地举起枪对着“许医生”的胸口就是一发子弹。
穆权忍者剧痛翻身站起来,举枪瞬间击毙老蛇身边的两个下属,他身后埋伏好的同伴立即冲上去把中枪的“许医生”拉回来。
“老蛇头他妈的没想到吧!”张天淞冲进来第一个动作就是起腿踢飞老蛇手上的枪,然后扑上去徒手和人搏斗。
“小心催泪瓦斯!”穆权道。
话音刚落那个东西就被老蛇丢了出来,顿时房间里弥漫着一股紫色的烟雾。
“快出去,万一晕了我们就全完了!”他警告道。
“毒气又怎么样?好不容易逮到了让老子好好把他给打一顿……“
一片烟雾中,穆权已经懒得管这家伙的死活,立即勒令旁边的人带上伤员和他一起撤退。
他这次已经赌赢了,血液注入进了老蛇的身体,接下来如果张天淞能制服对方最好不过,如果不能也没关系,这家伙染上了病,还失去了一只眼睛,美国那边又受到了严重打击,足够生不如死。
“穆权,快上车!”羌良的面包车停在刚才那片露天停车场上,此时这里已经满是尸体和血迹。
“青田他们怎么走?”穆权被他扶着坐上了车,问。
“他们和张天淞在一起,我们先撤吧,这里可能埋了炸弹。”
“以老蛇的性格很有可能,让他们赶紧走,”穆权被他扶着上了车,“先离开这里再说。”
“许医生”躺在担架上,车上的人帮忙暂时用绷带止住了血。他嘴里不停地冒着血,脸上的塑胶面具还没有来得及撕下来,身体因为疼痛抽搐着。幸好老蛇右眼被击瞎,所以手枪失去了准度,打中的是肺部而不是心脏。
“红鹰,你没事吧?”穆权包扎后腿部后立即走到对方身边问。
听到他的话,刚才那个为他松绑、帮助他们逃出来的“老蛇手下”一顿,然后撕下了面具:“穆先生,我在这里。”
穆权一时呆住了。
“非常抱歉,因为真正的老许会说粤语,这也是我们今天得到的消息。而且他医术非常老练,以老蛇的警惕程度,如果处理伤口的手法稍有不娴熟很快会被识破,”红鹰面无表情地低下头:“所以李医生拿着枪,执意要求我帮助他完成这次伪装。”
穆权颤抖着手撕下那塑胶面具,一点一点地看着那熟悉的面孔出现在面前。
“这次化妆的时间很紧,所以我们才想到从越坤下手,利用他去拖延时间。”红鹰继续道, “穆先生,马上就到最近的医院了,刚刚给他打了强心针,只要血能止住就没问题,老蛇那一枪应该没有打中动脉……”
穆权感觉有些呼吸不畅,好一会视线才恢复正常,他看见李司靳在看着自己,那嘴一张一合地在说着什么,便俯下身。
“学长、复仇了……你开心吗?”
穆权闭上眼,再次睁开时已经因为愤怒和悲伤通红了,“我不是让你回去吗?你为什么这样……李司靳,你是不是想……”
对方看着他担心的样子,竟然笑了出来:“我说过的、因为学长一定没有我这么爱你……”????
第四十五章 完
穆权想起他上大学的第一年,也就是李司靳高中的最后一年,自己从美国特意赶回来,观看了那一年的全国高中篮球联赛。
那是李司靳接替他成为队长后,带领球队夺得全国冠军的一年。
当比赛结束哨声响起,整个篮球馆就跟疯了一样,球员、教练、观众席上的校友都跳起来,欢呼声几乎冲破屋顶。
他也站起来,由衷地为自己的学弟们鼓掌,同时他也看见,站在球场边的李司靳抬起头,满脸是汗,一动不动地望着他,然后举起双手。
[ 学长,我们赢了。]
在那一年前他们与冠军失之交臂,李司靳还哭得稀里哗啦地向他保证要带领球队进入四强,而一年之后对方已经做得超乎他的期待。
李司靳似乎总是有股倔劲,当初就是因为他的打击才苦练三分球,后来也是因为他开始练枪,就像练球一样每天练一千遍,以至于后来准度高得可怕,高到只用一枪就击中老蛇的右眼。
李司靳用的是特制的微型手枪,子弹威力不大,不然老蛇可能整个脑壳都要被打穿,当场就会死亡——这对穆权来说并不是最好的结果。
“他已经计算好了,这样既能让老蛇痛苦,又不至于要了他的命。”羌良从医院走廊那头走过来,对穆权说,“现在老蛇应该在忙着修理他那只眼睛,短时间内是回不去美国了,我们可以趁机把消息传过去。”
穆权沉默着,似乎没有听见对方说什么。就在羌良准备再问一次时,他才忽然开口:“对,他那边的党羽有好几个心思不轨,消息一传过去他们很可能会起内讧。加上老蛇短时间内回不去,那边群龙无首,他的帝国分裂是必然的。”
“如你所愿吗?这样的话,你要收回你父亲曾经的产业可能需要更长的时间。”
“这也是最稳的方法,”穆权道,“在南亚这边的经历,一次就够了。”
羌良看着玻璃窗上两人的倒影,静默着,似乎在琢磨他所说话的真假成分。
“青田和张天淞那边怎么样?”
“已经出来了,正在往这边赶,”羌良看了看表,“张天淞后背被炸脱了块皮,不过他命硬得很,估计不会有什么大碍。”
“让他快点来医院消毒吧,万一感染就麻烦了。”
“你也休息下吧,”羌良皱起眉,“手术估计还要一段时间,你腿上的绷带也该换了。”-
“多谢,我自己处理就行。”
后来穆权已经忘了自己到底在这坐了多久,只记得当手术门推开时,外面的天空已经露出了鱼肚白的颜色。
李司靳躺在病床上,看上去脸色不算太糟,只是胸口插的管子有点多,需要在医院修养一段时期才能回国。
对方昏迷的期间张天淞和青田都来看望过,前者行色匆匆,被扎破了皮还是精神抖擞。
“穆老板,老子得先回一趟美国,老蛇那边在内斗,说不定能捞到一大笔好处,你有什么要交代的?”
“就像我们之前说的,你在美国帮我,我也会帮你在中国把越坤慢慢磨死。”
“那家伙在中国可是根深蒂固不好拔啊,咱们可能需要点儿耐性。”
“耐性这东西我有的是。”穆权道,“越坤这次来南亚所有的文件我都让青田偷偷拷贝了一份,你就放心去吧,回来后它们就都是你的。”
东北虎嗓子一嚎就走了,这一刻穆权觉得这家伙更像匹野狼。
见张天淞走了,青田便低声开口道,“穆,我们刚才得知消息,警方在被炸毁的酒店包厢里发现了一具尸体,应该是小少爷的。”
“是吗,”穆权沉默了一会,道,“老蛇跑得这么急,应该也无暇把他带走。”
“那他在澳洲的妻子和孩子怎么办?他们现在对老蛇而言也没有利用价值了。”
“给他们一笔赡养费,具体数额的话,帮我安排一名律师把。”
“我知道了。”
李司靳睡了整整一天,醒来的时候整个人连声音都发不出,直到穆权给他喂了一口水,才勉强发出声音。
“我……哑了吗……”
“如果你再多说几句的话,很可能。”穆权帮他擦了擦嘴角的水渍。
李司靳噗嗤嗤地笑出来,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没有系好的病服间露出那道狰狞的伤疤,“啊,我真的没死……我真的还活着……这不是天堂吧……我眼前的学长不会是天使吧……”
穆权一脸平静地摸了摸他额头,确认体温正常,便道,“阿靳,你这是肺受伤了还是脑子受伤了?”
李司靳慢慢深呼吸着,从刚醒来的剧烈情绪中缓过来,目不转睛地望着他,“抱歉、我还是、还是没有遵守学长的命令……因为把针管注入那家伙的场面,我已经想了很久、很久……很多次、很多次……”
“小点声。”穆权将拇指按在对方嘴唇上。
“三年前你不见后,我每天晚上都在重复、重复那个复仇的画面……“李司靳声音小下来,如耳语般细微,嘴角溢出胜利的笑:“能亲手为学长报仇,就算真的死了,做鬼也不会遗憾……”
穆权看着对方的神情,望进那双眼睛里,没有说话。因为他感觉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他只是握紧李司靳的手,慢慢低下头在对方额头上亲了亲,然后站起身走出去,为这个重伤病号找点吃的。
一星期后李司靳出院,他们也回到了澳门。
“学长,我想回南中看一下。”没休息几天,李司靳忽然和他说。
正值放暑假,天气热得很,不过穆权还是答应了。
于是他们回到了久违的校园,像两个年过七旬的老人一样,慢慢地走在熟悉的校道上缅怀着过去。
“篮球馆重新装修了,看起来真是不适应……欸?”李司靳走到门前,惊讶地发现门竟然是开着的, “也不知道是哪个小孩,练完了也不知道把篮球放好。”
说着走上去,习惯性地弯下腰捡起来,就要往铁框里放。
“阿靳。”忽然身后的穆权喊他道。
李司靳愣了一下,回过头,只见穆权伸出双手看着他。
“传球。”
这一瞬间李司靳眼眶涌起激动的热意,他手有点抖地把球传出去,穆权立即接住了,然后稳稳地运着球向他跑过来。
他立即下意识地张开双手防守,两人就这样一点一点、像在沙滩上捡贝壳一样,拾起当年的回忆。
“你太慢了。”穆权做了一个简单的假动作便成功突破防线,准备三步上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