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妄言(145)
“我小时候一直以为我的家庭和普通人的家庭没有任何区别,我以为我的父母爱我,可是现在,仅仅只是为了我的一个「将来」,只是因为我不想结婚,你们看看你们现在对待我的样子,面目可憎,我哪里像是你们的儿子,我不是一个罪大恶极的犯人吗?”
向晓捂着心口,好似被他气得完全不想说话了。
姜森低着头,平静地说:
“有的时候我也在想,如果我不是你们的孩子,如果当初哥哥死后,被生下来的那个人不是我姜森该有多好。”
这句话任谁的父母听了都接受不了。
向晓挣脱姜荣朗的桎梏,上前狠狠给了姜森一巴掌,她满脸泪,绝望饮泣:“好,好!算我白养你了,姜森,你这个混账!既然你不想当我儿子,那你就别再认我这个妈妈,算我这么多年费尽心思只是喂了条狗,不,养条狗都比你忠心!你给我滚得越远越好,从今往后不准你再踏进我家门一步!以后我和你爸生病住院,死了埋地里了,你他妈的都别来给我们上坟!!我没你这个儿子!”
柳林帆一听立即就慌了。
这是要把姜森彻底赶出家门,让他和父母彻底断绝关系的意思吗?
向晓吼完就冲出了病房,姜荣朗沉默良久,也追着她走了出去。
他没有和姜森说上一句话,可能,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无法对向晓说重话,更无法对已经死过一次的自家儿子再抱怨一句。
姜荣朗走出病房时,门口站着的颜栎开了口,他目睹了一切,还是决定多嘴一句:“叔叔,我知道你们谁都不容易,可我还是觉得,得去看心理医生的不是姜森,而是……”
姜荣朗看了他一眼,道:“我知道,我也知道……”
他好似一夕间老了十岁,背都弯了些许,“我会劝她的,在她能够冷静下来好好谈之前,姜森就拜托你……多多照顾。”
颜栎道:“您放心。”
病房里,柳林帆也跪下来,捧住姜森的脸,将他抬起和自己对视。
姜森的眼睛里都是血丝。
“姜森……”他很想问他现在还好不好,可是想也知道,滋味不会好。
他知道现在所有的话都是无用的,他只能抱住姜森,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他,希望能让姜森好受一点。
姜森把头埋在他颈窝里,好半天,声音嘶哑着道:“我只有你了。”
柳林帆心口针扎似的疼,他重重地点着头。
姜森恳求:“不要离开我。”
柳林帆郑重地应答:“姜森,我不离开你。”
姜森没有再回去,他这下是真的无家可归了。
姜森出院之后,柳林帆为了方便和他见面,就搬去姜森的公寓和他住在了一起。
家里太不方便。沈文最近时常来他家里串门,只要他一和哥哥待在一块,他们两个之间气氛就怪怪的,柳林帆就极有自知之明地搬走了。
宁一昔问他要搬去哪里,柳林帆就说在外面租了个房子。
他随口扯的谎被宁一昔戳穿,“去和姜森住?”
柳林帆动作一顿。
宁一昔叹了口气,道:“你不必瞒着我,我有眼睛,自己会看。”
“哥哥……”
宁一昔道:“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我也不好干涉你。我只希望这是你深思熟虑之后做下的决定,而不是一时冲动。”
柳林帆急忙道:“不是的,我是真的……仔细考虑过的。”他有些不安地问宁一昔,“哥,你会不会怪我?”
“你是我弟弟,我为什么要怪你?我只是害怕你再次受伤。”
他指的是什么,柳林帆明白,他试图为姜森辩解:“他已经改了……他现在很好的。”
宁一昔看他这护犊子的样子,啼笑皆非,他伸手弹了下柳林帆的额头,道:“我是什么会拆散小鸳鸯的恶毒后妈吗?”
“既然你都原谅他了,我还能说什么?只有一个,如果他以后再伤你的心,就算你原谅他,我也不会原谅他了,到时候就别怪我要当狠心拆散你们的哥哥了。”
柳林帆嘻嘻一笑,凑过去抱住他撒娇:“哥哥最好了~”
姜森的公寓是他名下的房产,当然也不止这一套,柳林帆知道姜森即便和他家里脱离关系了下半辈子也不愁钱花,可是他还是觉得很对不起他。
虽然他现在也很好,但是和他之前人人簇拥的日子比起来,还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姜森知道他在想什么后,把他抱在怀里哄道:“这样的日子我盼了很久,只要你在我身边,那这就是我人生中过得最快乐最幸福的日子。”
“小舟,什么都比不上你。”
姜森把树枝接了回来,两人一狗窝在小小的房子里,像极了柳林帆当初做的那个梦。
一天晚上,他和姜森窝在沙发上看电影,他靠在姜森怀里,突然问:
“我们会变成老头子吗?”他道,“我以前做过一个梦,我和你都变成了老头子,我们头发都白了,满脸皱纹,一起坐在屋檐下晒太阳。那个梦里还有树枝呢。”
地上趴着的树枝闻言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摇摇尾巴。
树枝睡得头毛乱作一团,两只眼睛都没彻底睁开,柳林帆被它无辜可怜的瞌睡虫样逗笑了,用脚轻轻踢了它屁股一脚,它又甩了甩尾巴趴下了。
姜森亲了口他的脸颊,“会的。”
“我还挺想看到老年的小舟长什么样子呢,肯定也很好看。”
柳林帆撇撇嘴:“都成老头儿了,能好看到哪里去?丑死了。”
“那我到时候也是老头子了,我也丑。”
柳林帆不满道:“你就算是老头子也肯定很好看。”
“也就你会这么认为。”
“嘁。”
过了一段时间,颜栎得了空闲来这里做客,来的时候只有姜森一人,柳林帆不在。
姜森正在厨房里捣鼓饭菜,颜栎第一次看到他拿着菜刀和锅铲的模样,笑了,问:“你居然会下厨房,我能蹭个饭吗?”
姜森头也没抬:“不行。”
颜栎翻了个白眼,“哇哦,真大方。”
姜森笑了一声。
颜栎东张西望,没看到柳林帆,问道:“柳林帆呢?”
姜森道:“遛狗去了。”
姜森袖子卷到手肘,颜栎看到他右手腕上的狰狞伤疤,良久,淡声道:“你爸托我来看看你。”
姜森动作顿了顿。
颜栎道:“看来你过得很好。”
姜森没有说话,自顾自做着自己的事。
二人沉默了足足有十几分钟,颜栎忽地开口:“你是故意的吧。”
姜森不解:“什么?”
“那一天,故意约好和我一起吃晚饭,故意没有赴约。因为你知道我这人有个习惯,等人从不超过二十分钟,你知道我等不到你就会来联系你,联系不到你,就会去找你。即便没有柳林帆那通电话,我也会去你家里找你。你算准了一切,在最合适的时机下刀,让我带着你的父母,在最准确的时间,发现濒死的你。”
姜森望着他,须臾,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颜栎道:“你最好是,姜森。”
“我不介意成为你计划中的一环,我只是看不惯你这赌博似的手段。你在拿你的命赌吗?”
“赢了,柳林帆原谅你,你得到一切,皆大欢喜。输了,大不了就是一条命,你还可以彻底解脱逃离痛苦,也不算亏。”
“是吗?”
姜森盯着自己面前沸腾的汤锅,平淡道:“我说过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颜栎板着脸,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就在这时,开门声响起,柳林帆牵着吭哧吭哧喘气的树枝回来了。
颜栎立即变了一张笑脸,道:“呦,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