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妄言(100)
是他想得太美,太过天真。
有些事情,坚持也不一定有用。
他紧紧攥着那个兔子玩偶,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他总是坚持不懈地追在姜森身后跑,但是他现在却有了一种自己可能永远也无法追上他的感觉。
这段路太远,太久,漫长到看不到尽头。
姜森留给他的永远只有那个疏离的背影,他听不到自己声嘶力竭的呼喊,也不屑于回头望他一眼。
时至今日,他是真的感觉……
有些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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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森拒绝了顾央。
他拨通了她的电话,三言两语简短地说了他的想法。
对面的顾央本来接到他的电话时还很高兴,可是听到姜森说出那句“对不起,我对你没有那方面的想法,我只把你当朋友”后,她还是在电话里哽咽了。
她哭了很久,姜森也没有挂断电话,沉默着听她哭。
最后,她小心翼翼地开口:“为什么?”
“再试一下好不好,我会让你喜欢上我的。”
“我喜欢你,我不想和你只当朋友。”
诸如此类的话,他之前也在另一个人口中听过。
姜森望了眼屋里漂浮着的气球,打算再说些什么时,顾央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说了一句“我不想就这样结束”,随即便挂断了。
她不打算听姜森接下来的话。
通话断了之后,姜森心里就压了一块大石,他知道有什么事情一定会发生。
果不其然,在他拒绝顾央的第二天,他接到了向晓的电话。
是那些老生常谈,他都听腻了的训斥。
“姜森,你到底想干什么?不要不识好歹,顾央那样的好女孩儿你打着灯笼都找不到,你跟她说的什么混账话?!赶紧给她道歉,这事就当没发生过!”
“她在家哭了一晚上,她爸妈电话都打到你爸那里去了,你的礼貌风度去哪里了?你这样对人家女孩子过不过分?我是这样教你的吗,你真是把我和你爸的脸都丢尽了!”
“你赶紧回家来,我和你说正经的。”
对于向晓的训斥,姜森一言未发。
他只是默默听着,觉得疲累不堪。
他不能反驳母亲的话。
他自幼就被父亲灌输,要代替死去的哥哥好好孝顺母亲。她的身体不好,谁都不能惹她生气,不准惹她哭,不能忤逆她,要听她的话。
他爱她,所以他给姜森以身作则,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父亲一直以来什么都听向晓的。
自己的父亲如此,姜森也必须如此。
哪怕自己只是明确拒绝了一个不喜欢的人,但是这个人只要母亲喜欢,那就是他的不对。
姜森被叫了回家。
回到家之后,他才发现顾央一家都在。
她,和她的父母。
向晓没有告知他,就把顾央一家请了过来。
他一进门,向晓就强行按着姜森的脑袋让他给顾央道歉,并指责他不听话,不懂事,“他和你说的那些都不是真心话,这小子是前几天和我闹别扭,故意和我赌气,才对你说了一些气话,都是他一时糊涂胡言乱语,不能当真的。”
她拉着顾央的手,说着一些并不存在的事情:“这孩子都是被我们宠坏了,他其实是很喜欢你的。他是我儿子,我还能不了解他的心思?他就是害羞说不出口罢了。这样,你要是生气,随便打他骂他都可以,只要你能消气。”
顾央当然不会,连连摇手,小心地去看姜森的脸色。
姜森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像是被怎么对待都无所谓似的,死水一般的平静。
“还不给人顾央道歉!”
向晓用力拽了下他的衣服,姜森上前,看向顾央。
顾央莫名不敢和他对视。
“说话!”见姜森没反应,向晓加重了语气催促他。
向晓的动静闹得大,眼见场面僵持不下,顾央的父母也顺势上前帮腔,让她消消气。
“孩子知错就好,一切都可以慢慢来,不要伤了两家人的和气。”
“是啊是啊。”
两家人其乐融融,姜森和顾央坐在一起,默默听着长辈谈笑风生。
顾央不敢和他说话,姜森也没有开口,从他进门后,他就一直都很安静。
向晓显然把顾央当成了自家准儿媳妇,带她参观家里,带她看他们家的家庭照。
顾央在相册里看到了一个和姜森长得很像的少年,他猜,这个人应该就是姜森那位已经去世多年的哥哥。
“这是我儿子,姜彦。”向晓慈爱地抚摸着照片上的人,柔声道。
顾央说:“他和姜森长得很像。”
向晓叹了一句:“指元由口口裙幺污儿二漆雾二八一收集姜彦可比他省心多了。”说完,她又打趣道,“如果姜彦还在,就轮不到那臭小子娶你了。”
顾央往后看了一眼,姜森就站在他们两米远的地方,闻言没有任何反应。
她腼腆地和向晓小声说道:“阿姨,我就喜欢姜森。”
向晓便摸了把她的头,笑了。
顾央一家离开时,向晓叫姜森送客,还叫姜森长点眼力见,去牵顾央的手。
姜森没有听,也没有话,沉默得像是一个只会走动的机器人。
一群人从院子里走过时,顾央红着脸,主动来牵姜森的手,可是被姜森不动声色地躲开了。
姜森望着院子里那棵枇杷树,出了神。
良久,他用只能让顾央听到的声音说:“顾央,你是个聪明人,也是个好女孩,但我不喜欢你。”
顾央垂下头,须臾又抬起,恢复一张笑脸,自欺欺人似的说:“你会喜欢的。”
他俩的订婚似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所有人都在筹备即将到来的订婚仪式,除了当事人姜森自己。
他和母亲争取过,但只要他露出有一丁点不愿意的苗条,向晓就会骂他,怨他,急狠了,说不动姜森了,她就气得对着他哭。
她一哭,姜森就又成了罪人。
她的眼泪是硫酸,是刀子,伤不到她自己,却将姜森腐蚀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姜森如同是即将被压上处刑台的罪犯,他的脖子上套着缰绳,牵着他的是自己的母亲。
他本可以轻易挣脱这个绳子,但他一旦挣脱,受伤的就会是她,所以他不能。
父亲爱他的妻子,身为儿子的姜森当然也爱自己的母亲。
可是他没想到这份爱会变成枷锁。
她困住了姜森。
他什么也做不了。
他心情烦闷,成天借酒消愁。
他浑浑噩噩度过些时日,期间好像有人问过他,类似于“对一直追着你跑的男生有什么感受”这样的话。
彼时,酒精过量的大脑迟缓地转动起来。
他想到了柳林帆。
那个炙热明朗,从不会掩饰自己心意,大大方方对他示爱的柳林帆。
有什么感受?
能有什么感受。
……
没有。
没可能的。
柳林帆……
姜森突然想到,每次他笑起来时的模样,如温煦暖阳,充斥着旺盛的生命力。
是他一人独有的那种滋味。
柳林帆,他啊。
他就好似是湛蓝天空上那只自由翱翔的鹰,拥有广阔无垠的天地,可以随意地去任何地方,不用受任何规矩的束缚。
而自己。
不过是一只被折了翅膀,囚于金贵牢笼中,被豢养一生,永世无法被放出的雀。
他的绒羽绚丽多姿,艳若霓虹,人人夸他被养得漂亮,举世无双,但无人得见,他早已烂透散发着阵阵恶臭的内里。
热烈自由的鹰被这只看似漂亮的雀鸟吸引,绕着这座华丽精巧的樊笼,和他遥遥相望。
可这只残缺的雀飞不出去。
鹰也不属于笼子。
在那股新鲜劲过去之后,看腻了雀鸟漂亮的羽毛,他早晚也会飞走的。
所以,没可能的。
后来自己怎么回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