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妄言(140)
他们本质上就截然不同,他们两个有着云泥之别,所有的一切承诺都是空中楼阁,虚幻渺茫,做不得真。
如姜森的母亲所言,以他这么优秀的外貌和能力,他早晚会找到一个和他般配的妻子组建新的家庭,一家三口,和和美美,那才是他最好的未来。
而不是现在还和柳林帆这根路边上的狗尾巴草暧昧不明。
只有他先放过姜森,姜森才会放过他。
柳林帆和向晓见过面之后,不管姜森后来给他发信息还是打电话,他都忍着没有再去看了。
会好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上次看的店面已经租下来了,正在装修,他和宁一昔隔三差五地会去看一看。
想开个花店。——柳林帆当时和宁一昔说这个想法的时候,他以为哥哥会说他异想天开,但他惊讶过后,便是全力的支持。
柳林帆手上有点资金,加上宁一昔大力资助,两个人顺利地把店盘了下来。
“当个花店小老板也不错。”
“人生嘛,就是从一次次尝试中过来的。没有谁规定你必须得走哪一条路,说不准你的独木桥尽头,是比别人的阳光大道还要辽阔的天地呢。”
宁一昔一直就是这样,只要是柳林帆想做的,不管是什么,他都不会去阻拦,而是尽全力支持。
过了几个月,店铺已经装修的差不多了,他们也联系好了供应商,只等着选一个黄道吉日开业。
期间宁一昔带着沈文来店里看过,还和他打趣:“以后要花就到这里来拿,这样不管是夏天还是冬天,你都能有花送我了。”
沈文局促不安地绞着手指,宁一昔指着柳林帆道:“没事,他不收你钱。”
柳林帆哈哈干笑两声,冲宁一昔头发上丢了片花瓣。
接下来的日子顺利的过了头。
开店,营业,做生意,柳林帆忙忙碌碌,倒也过得很充实。
他的生活也终于慢慢走向了正轨。
他以为是这样的。
柳林帆拎着水壶给店外的盆栽浇水时,从玻璃倒影中看到了自己身后那个站在不远处的人。
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感。
姜森也在直勾勾地凝视着他。
两个人谁都没有动,只是目光一直黏着在一起。
就这么僵持了几分钟,姜森抬手,朝柳林帆轻轻招了招。
柳林帆眨了眨眼。
……算了,总要说清楚的。
他把店交给了今天特意来帮忙的沈文,说自己要出去一下,沈文没说话,点点头示意他知道了。
柳林帆便脱了围裙,出了店,走到姜森面前。
他一直都要微微仰头才能看到姜森的脸。
几个月没见,姜森的样貌还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衣着得体,丰神俊朗。只是他那双望着柳林帆的眼睛里,却一片灰暗,像极了疲惫倦怠下,他尽力维持的一丝清明。
“陪我走走吧。”他说。
两个人并肩走着,没有视线交流,也没有肢体接触。
他们进了一家商场的咖啡店,面对面坐下了。
柳林帆搅着杯子里的咖啡,没有开口说话的打算。
他能感觉到姜森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可他没有抬头,也没有回应。
半晌,姜森问:“为什么你不理我了?”
柳林帆说:“不想理,所以就不理了。”
“为什么?我做错什么事了吗?”
“我只是想明白了。”柳林帆摇头,平静地说,“之前是我想的太天真,我们不应该再继续纠缠下去了,还是当陌生人比较好。”
“什么意思。”
柳林帆抿了口咖啡,苦的他心尖打颤。
“你妈妈……来见过我了。”
姜森瞳孔缓缓缩紧。
“她和我说了点她的心里话。”柳林帆道,“他说了你哥哥姜彦的事,也说了你的事,她哭了,哭得很伤心,我当时很慌,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的父母死的早,我比谁都能理解失去家,失去父母的感受。我不想你也尝到这种痛苦,不想你因为我的缘故,让你和你家里人闹翻,让你以后余生有家不能回,不想让你为难。破坏你的家庭,我担不起这个责任。”
“我们不要再见面了,这是最好的办法。”
“为什么不见面就是最好的办法?”姜森沉声道。
“现实一点,姜森。”
柳林帆重重吸了口气,试图让自己的呼吸能够顺畅一些,他快被他们之间的空气压得喘不上气了。
他缓了片刻,复又说道:“我和你永远不可能的。家世,身份,能力,我们都截然不同,而且最主要的,我和你都是男人,只这一个问题就足够让人望而却步了。”
“我和你在一起,你的父母会怨恨你,怨恨我,而我会永远活在愧疚之中,下半辈子谁都不会安生,谁都不会高兴。”
姜森静静注视着他,道:“可我喜欢你。”
“你说喜欢,你又能喜欢我多久呢?”杯子里的冰块浮动,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柳林帆道:“这样的事情谁都说不准的,人的感情很奇怪也很复杂,千变万化,上一秒说爱,下一秒就可以说恨。你现在固执地想要和我在一起,只是因为你还没想明白。我们是结不了婚的,以后也没有人会认同这份没有法律效应的感情,和小孩子过家家有什么区别呢。”
“总有一天,你注定会和女人结婚的。”
“你的父母,你的家庭,都不是我能掺和进去的。你也不要把我牵扯进去了。”
姜森握住了他放在桌上的手。
柳林帆盯着他手背上暴起的血管青筋,讷讷道:“姜森,我爱过你,但我们没可能了。”
世上的事情不是只靠一腔热血和执着就能打出完美结局的。
有太多太多的无可奈何,太多太多的身不由己。
“有。”
姜森突然说。
他的眼神中含着一股近乎暴戾的森寒阴冷,他说:“有可能。”
柳林帆被他的手指抓的生疼,想要抽回来,指缝中却被姜森嵌进了他的五指,十指相扣。
“我这辈子只要你一个,我会到死都爱着你。你放心,我会让你相信的。”
姜森现在的样子让柳林帆有点发憷,他一把把手抽回来,因为太过用力,带翻了面前的咖啡杯。
褐色的咖啡撒了满桌,沿着桌沿滴答滴答往下淌。
他胸膛起伏着,头脑发热回怼道:“那我也告诉你,除非我死,不然我们永远都不可能再继续。”
他丢下这句话后,落荒而逃。
咖啡店在二楼,他慌不择路,生怕姜森从身后追出来,也没注意到他自己已经拐进了一处正在维修中的玻璃廊桥。
玻璃桥下面是一楼一处景观水池,里面摆着假山和人造荷花,锦鲤在里面游动,从上往下看别有一番滋味。
只是今天有客人反映桥上一块玻璃有些松动,经理立马找来工人维修,工人们到场查看了一下情况,就去工具间拿警戒用的绳子和维修工具,商场的经理本来事就多,见工人到场就安了心全权交给他们负责,而工人们也以为商场最起码会在他们去拿工具的时候派人留在这里看守,防止有人误闯。
结果最终导致这栋有安全隐患的玻璃桥在最关键的时候压根无人看管。
而柳林帆就在这时走上了这座桥。
那阵玻璃爆裂的巨响回荡在整个商场大厅里。
有人放声尖叫起来。
姜森付完账从咖啡店出来已经不见柳林帆人影,一楼人群全部挤在一处景观池边。有人报警,有人打120.
他们说有人从二楼的玻璃桥上摔了下来。
桥上的其中一块玻璃已经没了,和那个人一起落在了景观池里。
水被染成一片刺眼的红。
姜森往那边走,脚步越走越快。
他近乎粗鲁地拨开人群,柳林帆满身是血半淹在水池里,闭着眼睛,脸如纸一样苍白,像那只被他丢弃复又捡起,背部开裂缝合却始终回不到原样的破碎玩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