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冠客(12)
姜裴的手指修长,干燥而温暖,连指节上的薄茧都生得讨人喜欢。
这只好看的手正贴在自己身上,无论再向上,或是向下一点,都能碰到一些旁的地方,做一些沈澍梦见过的事情。
并拢,揉捏,蹭过去,像梦里一样快活。
姜裴感觉到身旁的人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不免有些担心,“又疼了吗?”
“这里条件简陋,药也不多,你打个电话,叫医生来好好看看。”
”不用。“沈澍忙道,“已经好了很多了。”
“哥哥比什么医生都要管用。”
“有哥哥在旁边,不吃药也能好上大半。”
姜裴嫌他油嘴滑舌不正经,又念着他是病号,最终也没将手拿开。
“下次再嘴馋,吃那么多粽子,可没人管你。”
“才不会,”沈澍偷偷地将头靠过去,“再有下回,还是有哥哥管我。”
“哥哥,”他小心翼翼地问,“不生气了好不好?”
姜裴微微一僵,没有回复他。
片刻后才道,“这是两码事。”
“我不是故意惹哥哥生气的。”沈澍很轻地在他肩头蹭了蹭。
“我好喜欢哥哥。”
“可是哥哥不记得我了。”
“哥哥怎么能不记得呢?”
“凭什么哥哥忘了,我却要记得那么清楚。“
“好不公平。”
“我那么早就喜欢哥哥了。”
他拿头抵在姜裴的肩上,有些沮丧道“哥哥,要怎样你才能喜欢我啊?”
“不用像我一样喜欢,只要一点点喜欢就好了。”
姜裴将头微微地仰起,合上了眼,并没有再说话,像是没有听到。
他在心里对沈澍回答,没有忘的。
最起码在那个梦里,他全部都记起来了。
原来沈澍,就是当年那个在忍冬藤下,湿漉漉地掉眼泪的小孩子。
命运竟然以这样奇妙的方式,让他们再次相见。
他从梦中惊醒,往事一并溯洄,对着眼前人,便多了熟悉的亲切。
姜裴在心里想着,抬起另一只手很轻地在沈澍耳朵上揪了一下。
小时候那么乖的孩子,长大了倒学会冲着人呲牙,连绑架囚禁都做得出来,真是不学好。
第14章 画框
周一清早,陈量踏进办公室时,便发觉今日的气氛不同寻常。
沈澍正举着个画框,对着墙比划,瞥见他进来,竟难得地笑了一下,说了句“早”。
“我没看错吧,”陈量动作夸张地趔趄了一下,“沈大少爷还有对我说早安的一天?”
“真是人活得久了,什么都能见着。”
“你听错了。”沈澍懒得搭理他,背过身去继续端详手里的画。
“你什么时候想起来鼓捣这些玩意儿了?”陈量有些稀奇地凑过来,跟着打量他手里那幅画。
画上是一丛植物,看不出是什么品种,画作没有署名,纸张上还带了轻微的折痕。
他原本当是沈澍从哪儿拍来的名家之作,挂在办公室里撑场子使,这样一看,却又觉得平平无奇起来。
“这画的什么?”他挨近了去看,微微皱起眉,“爬山虎?”
“是忍冬。”沈澍纠正他。
“噢,”陈量恍然大悟,“金银花啊。”
“你早说嘛。”
说着,撇了撇嘴道,“哪有人画金银花只画叶子的,这谁认得出来?”
“是你笨。”沈澍瞟了他一眼,又转回去盯着画看,小声地念叨,“明明很好认。”
“怎么想着在办公室里挂副这个?清热去火啊?”陈量奚落他,“也是,你那火又没地方出,可不就只能靠这个。”
“不过少爷啊,我真心劝你,光看是没用的,还是保温杯泡水喝见效快。”
“再说你就是真想挂,也好歹挑副好看的,连花带叶子的,挂上去热热闹闹,也有排面不是。”
“这纯叶子的也太素了。”
“你当谁都和你一样没品位?”沈澍顿了顿,没忍住道,“这是那个人送我的。”
陈量正喝了一口茶,冷不防听见这句,‘噗’地一下呛了出来。
“你喜欢的……那个人啊?”
“嗯。”沈澍抿了抿唇。
这画是他上次从姜裴房间里捡来的那副。当时被姜裴揉成团丢在地上,他捡走了,又命人做了画框,好生地装裱一番,才带来公司。
姜裴全程没有发觉,自然也就没有反对。
这样的话,也能勉强算是他送的吧。
沈澍很容易就说服了自己,于是半点都不心虚地朝陈量炫耀。
关于沈澍有喜欢的人这件事,陈量是知道的。
沈大少爷守身如玉这么多年,都是为了心尖儿上的那个人。陈量在一旁冷眼瞧着,都生出几分佩服来。
只是这沈澍太磨叽,暗恋这么多年,愣是没敢去找人家表白,被问起来就三缄其口,逼急了只说还没到时候。
陈量苦口婆心地劝他,少爷啊,你就算喜欢的是个天仙,现在这条件也能厚着脸皮去搭个讪了。再不出手,回头人家遇见真爱了,咣叽把证一领,婚一结,三年抱俩,你哭都没处哭去。
谁承想一语成谶,几个月前,沈澍在办公室里抱着酒瓶子喝得烂醉如泥,傻乎乎地冲他笑,一边笑一边掉眼泪,陈量,怎么办,他要结婚了。
陈量傻在当场,回过神来只恨不得穿回去给自己两巴掌。
让你嘴欠。
第15章 适合
打从那一日起,陈量便格外多分出了几分心思在沈澍身上,言语间战战兢兢,留心观察了许久,生怕这人自此一蹶不振,或是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来。
多年暗恋一朝成空,心上人转眼就要进了别人的怀里。饶是陈量没怎么对谁动过心,却也清楚感情这档子事,搁谁都得伤筋动骨一遭。
更遑论沈澍这种性子,外头瞧着木头一根,心里偏偏只有一根筋,执拗得很,一条路走到黑,半点回头的打算都没有。
陈量越想越是悬心,只担心自己这位兄弟为情所困,一时恨不得雇个保镖二十四小时将人看紧了。
可沈大少爷似乎冷静得很,并未如陈量想的那般颓废。
那夜醉酒成了他唯一的失态,第二日便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又坐回到了办公桌前,好似前夜任何事都不曾发生过。
至于他那位白月光,陈量再没有听沈澍提起过半句,倒像是从头到尾都从未有过这个人一般。
陈量心中一时又是疑惑又是忐忑,犹豫了几次,到底没敢问出口。
后来渐渐的时间久了,他也慢慢放松了警惕,只当自己这位兄弟终于想明白开了窍,从爱情的苦海里挣扎出来。
真这样算起,结婚一事对沈澍来说,反倒是因祸得福了。
结束一场无望的暗恋,往后也能心无杂念地朝前走了。
陈量想通了这点,打心眼儿里开始替沈澍高兴,心思也活络了起来。
再往酒吧耍的时候,便总是死活将人拽着一起,遇见来搭讪的漂亮姑娘,更是极为热情地牵线搭桥,一副推销自己家大白菜的架势。
奈何沈澍一张冷脸,好似千年冰山一般,远不是常人暖得动的。
凑上来的小姑娘往往被他一个眼神看过去,便吓得没有勇气再往前凑,几回下来,连陈量身边都鲜少有人敢来了。
来酒吧这下真成了纯粹的喝酒,两人孤零零地坐在卡座上,陈量喝,沈澍看,大眼瞪小眼,没意思透了。
强牵来的红线没用,陈量率先缴了械,认定沈大少爷是没得救了,便是没有原先心口那位白月光,也是个注孤生的命。旁人再替他苦苦挣扎也是白费。
谁承想如今还会有峰回路转这一日。
陈量震惊之余,猛地回过神来,“怪不得上次出差,你连温泉都不肯陪我泡,急三火四地赶着回来,说要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