劣性失轨(96)
耳边嗡的一阵,我顾不上手里的衣服,走出去后看到蒋秋时正从沙发上起身。他转头看向我,镜片下的目光仿佛无声的询问,“有人在敲门,你要出去看看吗?”
“有吗?我刚才没有听到,”我只能装傻,嗓子眼止不住发紧,“我已经把衣服找出来了,你先去洗澡,我等会再去看看。”
不知道外面是不是察觉到了屋内的声音,一阵安静。
我心跳的很快,几乎能撞破胸膛,紧紧注意蒋秋时脸上的细小波动。
他面色平淡,最终什么也没有多问,不知是相信了我的说辞,还是出于其他原因。片刻后,卫生间传来唰唰的水声。
紧绷的弦松了一刻,在打开门看见陈锋的一瞬间再次警惕地绷起。他站在昏黄的楼道灯下,半张脸隐藏在阴影中,棱角分明瘦削,唇角抿的很紧,浑身散发出沉郁的压抑。
他漆黑的瞳孔望着我,顿了片刻,移向充斥水声的屋内。嘴角的肌肉抽动了一下,没有任何表情,却看得我腾起片心慌。
我咬了下唇,“你没有看到我的消息吗?”
“看到了。”他说。
“那你为什么还......”
“我就是想来看看,你今晚准备带谁回家。”
他每一个字音都咬的很重,连带讽刺用力砸在我的心上。我狼狈撇开头,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低声说:“陈锋,我说过很多次,让你别再这样......”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他打断我的话,晦暗的双眸直直射入我的内心,一字一顿裹挟喘不上气的冰冷,“如果你真的是这么想,就不会用这种根本没有用的方式一次次拒绝我了。”
我涌起一阵慌乱,却不知道为什么慌乱,强压下后假装镇定,“你回去吧,别再敲门了,如果你再做出这种事情,我就再也不会给你开门了。”
陈锋比我先一步拉住门框,似乎是想扯出一个笑,却失败了,“林曜,我真的不明白,你根本就不想拒绝,为什么还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推开我?”
“我分明已经拒绝过你很多次,”我疲惫地深吸一口气,“是你自己听不懂我的话。”
陈锋眼底划过纷扰的深意,默了半晌,喑哑道:“是吗?”
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而这种感觉来的比我想的更快。
在我毫无防备的刹那,陈锋直接推开门跨进屋内,不容我有任何反抗的机会。几乎在同一时间,身后响起我此刻最不希望听见的声音。
“林曜,我听到一点动静,你没事吗?”
陈锋关上身后的门,发出‘哐当’一声巨响。我不知道耳边的水声在什么时候停下,僵硬地转过头,看到蒋秋时走出卫生间,逐渐停下擦拭头发的手。目光在陈锋身上滞留了片刻,才转移到我身上,没有镜片的遮挡,划过一瞬不稳的波动。
霎时,沉寂下来,每一秒都像是走在刀尖般的煎熬。
我的喉咙被死死扼住,头一次感觉世界末日也不过如此。
陈锋第一个打破僵局,目光沉沉望着蒋秋时,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是你?”
蒋秋时抿了抿唇,淡淡颔首,“你好。”
陈锋停在原地,仿佛在几秒的时间里想明白了很多事情,扯出一个荒谬到极致的笑,看了看蒋秋时,又看向我,笑得眼眶泛红。
“林曜,原来这就是你不想让我看到的原因,原来除了顾鸣生,还有个人被你藏得那么好。”
他的嗓音哑的像是用砂纸磨过桌面,一句句敲打我再也绷不住的弦。
“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过年之前吗?我早就该怀疑你那天去学校的事情,林诺答的那么好,我还以为只是我想多了。你们是不是早就串通好了,串通好了一起来骗我?林曜,我真的就有那么好糊弄吗?你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就不会有一丁点愧疚吗?”
“不是的。”我控制不住颤抖的嗓音,想让他别再继续说下去,可是无论怎样都发不出更多的声音,不明白事情怎么又变成了现在这样。
蒋秋时蹙起眉心,走上前用少有的冷声说道:“你误会了,我和林曜是在你们分手以后才在一起。现在已经很晚了,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请你先离开这里。”
陈锋像是听到什么很好笑的笑话,对上蒋秋时沉静的目光,一字一句指着他的胸口,混杂强烈的讽刺与不甘,“我凭什么离开?这句话轮不到你来开口。我没有记错的话你还是个老师,破坏别人的感情很有成就感吗?蒋老师,真该让你的学生看看你私底下做的这些事情,你配做一个老师吗?”
我再也听不下去了,沉住了脸,“陈锋,你说够了没有?”
“够了,已经够了。”
他冷笑着往后退了几步,抵靠在门上,大概是不想在外人面前展现出脆弱,哪怕眼眶已经通红,也忍着扯出一声嘶哑的笑,“林曜,你到底明不明白,我才是受害者。为什么你宁愿护着他,护着顾鸣生,也不愿意来心疼心疼我?是因为他们会示弱会演,而我就什么都不值吗?”
我想要反驳什么,手心却被一道温暖的力量兀然拉住,蒋秋时递过来一个安抚的眼神,轻声说:“不要生气,我没事。”
陈锋仿佛被这一幕刺到,扯出一道灰败的弧度,乘满了挣扎与痛苦。他似乎再也不想继续停留,离开前抛掷下一句冰冷的话。
“林曜,你会遭到报应的。”
我的心口仿佛被密密麻麻的针刺下来一样疼,话音在耳边不住回荡,缠绕在周身。
他说的没错,我会遭到报应。
如果就连我种自私自利,坏事做尽的人都可以被老天宽恕,那世上应该再也不能相信报应不爽这四个字了。
第90章
这场闹剧并没有在陈锋离开以后划上句号。
蒋秋时不再去管挂着水滴的发丝,平静凝望着我,在沉默过后轻启双唇:“他最近经常会来找你吗?”
这句疑问并不含有责怪的意思,却压得我难以呼吸,不敢对上他的双眼。
“他只来过几次,但都被我拦下了,这次是个意外。”
就连我自己都难以相信这段牵强的说辞,更不要提是向来洞察人心的蒋秋时。
他不轻不重地点点头,垂下眼似乎明白了什么。再度看向我时已经收敛起波动,轻声说:“我知道了,你下次不要再开门,他看起来情绪不太稳定,我担心会伤到你。”
“......好。”
我迟疑地应道,正心惊胆战地等待蒋秋时接下来的询问。他却似乎已经问完了所有想说的内容,重新抬手擦拭起湿漉漉的头发。
见我还愣在原地,蒋秋时偏过头淡淡一笑,“我刚才没有找到吹风机,你知道放在哪里吗?”
他自然扯开了话题,好像已经从刚才戏剧性的一幕里抽回思绪。我迷迷糊糊地顺着他的话拿出吹风机,直到洗完澡躺到床上,蒋秋时都没有再问一句有关陈锋的事情。
是因为已经猜到了,还是并不在意?
我辗转反侧,这两种理由居然都有些难以接受,有股不真实的气闷在胸口,说不清楚为什么。灯暗下以后,蒋秋时平稳的呼吸在黑暗中起伏,但我知道他并没有睡,就像我一样陷入了某种挣扎而沉默的境地。
他总能把情绪掩藏得很好,可是我藏不下去。
“刚才的事情,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过了很久,也许只是几分钟,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压在枕头上略显沉闷。
身边的人动了一下,这一点细微的动静在黑暗中不住扩大鲜明。我僵了一瞬,蒋秋时的温度从背后贴上来,带有与我身上相同的沐浴露清香,是好闻的薄荷味。
“林曜,我相信你。”
他声音不重,随轻而热的呼吸洒在侧颈。
这一句闯入我耳中仿佛有千斤般的重量,沉甸甸压在心上,一时间竟喘不过气来。
我庆幸此刻背对着蒋秋时,可以有足够多的时间压下泄露出的狼狈。他应该并没有察觉到异样,静默片刻,话音中夹杂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满含低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