劣性失轨(123)
他牵住了系在我身上的绳,而我心甘情愿。
我不意外他的身边会有旁人出现,就像当初的我一样被他吸引,滋生出那些隐秘的心思。我以为一个陈锋无法造成任何威胁,但我没有算到他会有这样的决心和魄力。这是我第二次失去林曜,他成为了别人的男友,牵起别人的手,我唯一的庆幸,是他没有那么爱他。
于是我还可以伪装出不在意的模样渗入他的生活,挑拨他们的关系,卑鄙而窃喜。我想没有人比我更适合他,了解他,所有人都会成为过客,而他终究会回头,站回我的身边。
直到我在他的口中听到了另一个陌生的名字——蒋秋时。他谈及那个男人,眼底的光恍惚间把我带回许多年前,也曾用这样的眼神看我,用这样的语气叫出我的名字。我终于发现自己做了一件很愚蠢的事情,把他一次又一次推向别人,只因为我的那点懦弱,自卑和可怜的自尊心,我不清楚从现在开始挽回,到底还来不来得及。
他喝醉的时候话会变得格外多,说起现在,过去,然后抱着我的脖子,一遍遍告诉我:“顾鸣生,你知道吗?我原来喜欢过你。”
“我知道,”这个时候我会顺从地回应他,“小曜,我一直都知道。”
我不可自控地吻了他,就像他曾经吻我时一样小心翼翼。他并不知道我早在我们成为朋友以前就注意到了他,他不知道我会悄悄在课本上画下他写题时认真的侧脸,他不知道我已经在心里吻了他一遍又一遍,他不知道太多事情,也不知道我爱他,从来都不是一句玩笑。
可是我能给他什么?我能确保他一直在乎我,让这段关系永远也不变质吗?他又会不会像厌烦陈锋一样厌烦了我?我总是拼命地,控制不住地爬的更高,好让他看见我全部的好。我忍耐饭局上别人的调笑,对靠近身边的杜宇琛回以笑脸,他身上布有我最抗拒的目的性,可我知道,不能拒绝。
“你喜欢林曜,那天晚上过来接你的那个人,对吗?”他笑眯眯的模样看上去很令人作呕,“鸣生,我知道你没有喝醉,至少没有醉到那种程度。”
他递给了我一张名片,替我付清全部违约金,我也通过圈里的朋友打听到了他那些‘事迹’,一个男女不忌,流连花丛的花花公子,有着我这辈子也惹不起的家世,和恶劣的个性。
在这种人面前,赔上笑脸或是假装出顺从是远远不够的,他需要切实的好处,才愿意从指缝里流出那些资源。我深知所谓的‘晚餐’代表了什么,他自然又刻意地打翻红酒,提出去我家换洗,我一路没有说话,直到他洗完澡,过来抚摸上我的身体,吻住我的唇,我才有种灵魂重新回到身体的错位感,涌上无法遏制的厌恶,对自己的厌恶。
哪怕他拥有一张不错的皮囊,我却好像重新看见十几年前那个餐馆老板油腻的手和嘴,听见那句满含侮辱的‘跟了我怎么样?’。
“抱歉,”我别开脸,试了几下深呼吸,“我还需要......一点准备的时间。”
他依然笑着,眼神已经微微冷下,“我已经给了你很多时间,鸣生,你要是再拒绝就不是情趣,而是不识趣了。”
我知道拒绝他的后果是什么,可能要从头开始,堵上原本一帆风顺的人生,变为举步维艰。我找了个理由把自己锁进卫生间,来不及疏离乱糟糟的思绪,就听见一声开锁,和熟悉的声音。
他又一次牵住我往下坠落的灵魂,及时拉我回到岸边。那是我最笨拙,也是最丢脸的一次回复,但我无比庆幸他可以出现在那一刻,就像照入深渊的一束光,让我心底的抉择彻底清晰。
“你想好了吗?”杜宇琛说,“为了感情放弃前途,就我知道这样做的那些人,最后全都后悔了。”
“也许将来我会后悔,”我看着他,“但我现在不后悔。”
“天真。”他笑了一下,摇摇头,似乎觉得不可理喻。我松了口气,就像彻底从肩上卸去了重担。
我想要尝试依靠自己,可事实证明这比想象中还要困难百倍,无法同时兼顾工作与感情,却又不能失去其中的任何一个。他似乎对此而失望,慢慢远离,就像我在十年前就明白的结果,他会在看到真正的我时选择退缩。我第三次失去了他,谁让我远没有这副皮囊来得光鲜亮丽,我讨厌它,又不得不需要它。
蒋秋时不会是最后一个,他也许会是第二个陈锋,让林曜在激情过后看清楚埋在冲动下的种种问题。我想他还是会回来找我,没有第二个人会像我一样了解他,包容他,容忍他全部缺点与自私。我想要的也并不多,只是他心里最重要的那个位置。
等待的过程比没有喘息的工作更为煎熬,我远没有那么自信,只是一直在尝试说服自己变得自信。在他面前,我永远会想起十几年前的自己,那些不可告人的心思,自卑与躁动。他终于在尝尽苦楚,跌倒之后回头抱住了我,这场豪赌,我赢了。
如果终究无法独占,就退而求次,让他无法离开我的身边,习惯我给出的好。我承认我仍然贪心,抱有最后一丝侥幸,我也的确后悔,后悔为什么没有在一开始就紧紧握住他的手,没有在他吻上我的那一刻就告诉他,‘我喜欢你,比你还要早’。
111 蒋秋时番外《放纵》
面子。这是他们时常挂在嘴边的词。
“秋时,你的衬衫怎么脏了?”每当母亲皱起眉,我就知道她又要开始那套喋喋不休的理论,被她骄傲地称之为‘成功的教育’。
“学校里有一只流浪猫,”我记得自己诚实地说,“我摸他的时候,爪子蹭到了衣服上。”
她立刻竖起眉,紧得像是能挤死一只苍蝇,猩红色的唇和手指在我眼前乱晃,一开一合:“学校里有流浪猫?你之前怎么没告诉过我?你碰完以后有没有洗手?知不知道猫上面有多少细菌?不行,我必须得给你们学校打个电话,国际学校怎么能这么不重视卫生问题?竟然还放流浪猫进来......”
“妈,我过洗手了,”我想要让她看见我,听见我的声音,“而且他一点也不脏。”
她只是用我一贯熟悉的眼神瞥来一道,就像在说‘小孩子懂什么’,然后拨通学校的电话,就像每天晚上与父亲在餐桌上的争吵,对着电话喋喋不休,用那些偏执的理由投诉一只小小的流浪猫。
在我模糊的记忆里,母亲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你可千万不能丢了我和你爸的面子’。邻居看见我父亲,会敬服地叫他一声‘蒋医生’,谈起母亲,会用啧啧称赞的口吻说‘一个女人能坐上高管的位置,可真要点本事’。一个医生,一个高管,关上门在饭桌上,也能为了洗碗的分工而吵到面红耳赤。
为什么不离婚?我很想问他们这个问题,无数次夹在争吵当中,这句话在耳边旋绕,在嘴边呼之欲出。对外人总是儒雅客气的父亲气得摔了一只碗,指着母亲说我当初怎么娶了你这种女人?母亲往往不甘示弱,冷笑着回以你有本事就出去找三儿,别再回这个家。我坐在旁边,埋头吃着尝不出味道的米饭,想把那句环绕在心头一遍又一遍的话竭力喊出来,为什么不离婚?
他们的婚姻就像是用纸糊出来的房子,光鲜亮丽的外壳藏住不堪一击的内核,做任何事情,哪怕只是打开电视,倒一杯水,也能找出千万个作为争吵的理由。我是他们唯一的妥协,可以统一战线的共识点,母亲心情好的时候会蹲下身摸我的头,温柔地说:“秋时,下次要是能考的更好,妈带你去吃麦当劳。”她心情不好时就像是来临的暴风雨,露出可怕的,张牙舞爪的一面,用尖锐的嗓子喊道:“你看看这次的成绩,比上次退步了整整七分,下次是不是就要变成十分,二十分?我给你报这个班那个班,牺牲那么多时间督促你学习,你就是考出这个成绩报答我的?蒋秋时,你是不是要和你爸一样气死我才好?吃饭,考的那么差你哪来的脸吃饭?回你的房间好好反思,睡觉前写出一篇检讨,作业也赶紧写,不写完不许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