劣性失轨(115)
蒋秋时牵住我,很紧,很用力,唇动了动,又问了一遍:“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难看?”
我摇头,一直摇头,“不会,很好看。”
“林曜,你不用骗我,我站在镜子前都要认不出自己了,”蒋秋时说,“如果我和你第一次见面时就是这个样子,你是不是不会喜欢上我?”
“别乱说,我当然喜欢你,”我俯身吻了吻他微凉的唇,“我会一直喜欢你,蒋秋时。”
蒋秋时眼底泻出一点温柔的笑意,像是融化的雪,无声无息淌进我的心底。我一直都觉得,他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
除夕夜的前一天,妈又打来电话,问我是不是真的不回来了。我站在医院门口,冷风刮过脸颊,一声声应着,突然听到那头叹了声气,犹豫地开口:“曜曜,你上次说的那些话,妈都回去想过了。”
我回过神,捏紧手机,“……什么话?”
“就是你说如果一辈子都不结婚的问题,我后来和你爸商量了一下,也问过诺诺,她可是很支持你,一直凑到我们跟前说你好话,”妈忍不住笑了,“曜曜,其实说到底,我和你爸想看你结婚,就是为了你的幸福着想,但如果结婚让你觉得不开心,不幸福,妈也不会逼你。现在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想法,我问过你顾阿姨,她也告诉我,其实小顾老早就和她说了,以后不打算结婚。你顾阿姨看得很开,和我唠了一下午,我回去后想想觉得也挺有道理。曜曜,你放心,我和你爸不是那种老古董,之后的日子是苦是甜,都是你自己过,你自己健康开心最重要。别的话妈也不多说,免得你嫌我唠叨,等你工作不忙了,记得回家看看,你爸平时嘴上不说,这几天一直问我你是不是真的不回来过年,他还是很挂念你的。”
我张了张唇,拂过脸上的风似乎不再是那样刻骨的冷,听见胸膛里快速跳动的心,喉咙间挤出的一记略颤的音调:“妈......”
“好了,不说了,知道我和你爸的意思就好,晚点我还约了你顾阿姨打牌。你忙你的去吧,不用挂念我们,也别买年货了,去年买的都没吃完。”
电话在妈絮絮叨叨的声音里挂断,我站在医院门口,一股热流从心底迸出,彻底变得鲜活起来。我紧紧握着电话,转身走回医院,这一刻迫切地想要见到蒋秋时,不知道为什么,心底无比地,渴望地,想要见到他。
我推开病房,来不及进去,医生与成对的护士就推着病床上的蒋秋时涌了出来。医生看到怔住的我,出声道:“林先生,病人刚刚失去意识,血压心跳都骤降了下来,情况很危险,现在必须要急诊手术,你能联系到他的家属吗?”
“家属......”我像被闷头敲了一棒,乱成一团糟,“我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医生严肃地说:“病人现在情况很不好,刚才大量呕血,多器官衰竭,你要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如果联系不到家属,我们也会进行手术抢救。”
“林曜......”躺在病床上的蒋秋时发出一点细弱的呻吟,他放在被子上的手费力动了动,我连忙握住,随推向手术室的病床快步走动。
“蒋秋时,你感觉怎么样了?”
他动了动苍白的唇,想要扯出一个笑容,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对不起……我可能......没有办法陪你过除夕了。”
“不会的,你肯定可以好起来,”我颤抖地说道,眼泪像打开的闸门再也抑制不住,“蒋秋时,你坚持住,我们不是说好了下次要给你补一个更好的生日?还有那么多愿望没有实现,你不要这么自私,就当是为了我也不要放弃,好不好?”
他很慢,很艰难地点了点头,嘴角的血在惨白的脸上平添一抹死寂般的色彩。
医生把蒋秋时推进手术室,耳边是匆促的脚步声,层叠的交谈。‘手术中’的灯倏地亮起,一抹刺眼的红夺去了我的全部心魂。
我徘徊在手术室的门口,不清楚过去了多久,时间好像被彻底冻住,窗外的天逐渐暗沉。
不远处的高楼大厦亮起灯,楼下是形形色色的人,还有医院门口那棵槐树,光溜的枝叶落下最后几片叶子,在寒风中摇曳沉在泥土上,无声无息。
明晚就是除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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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完】
完结撒花!
这个结局是我写之前就构思好的,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个阶段的结束,也是最好的结局。但是大家不用担心,之前说过会是he,也就是下一阶段,小曜和小陈重逢,和小顾重新开始。这些故事都会放在下一章的番外里。
后面还有之前承诺过的三个攻的第一视角番外,后续也会慢慢发,这个月内会写完。
最后就是谢谢看到这里的你们,谢谢大家能陪我写完这个故事,无论是赞赏还是批评都非常感谢。对于作者来说,你们的评论和反馈就是我写下去的最大动力。
希望下本文也能有缘再见!悄悄告诉大家,最大的剧透其实一直都在文案里,“男友,情人,与白月光”,不是他们一开始的关系,而是他们的结局。
第106章 番外《五年》(上)
葬礼定在了春节过后。
清晨,天空下起连绵的雨。
我通知了蒋秋时的好友,从通讯录里找到他住在养老院的母亲。蒋秋时早在几年前就付清了后面二十年的费用,把母亲安排进里面,从此一次都没有看过她。
老人是被扶着来的。她哭得不能自已,跪在墓碑面前喊蒋秋时的名字。看到亲生儿子骨灰的那一刻,才彻底相信他离开的噩耗。
邵琴在旁虚扶住她,穿着一身黑色长裙,眼眶早已红了一圈,再也不见原先见面时的冷静,任由泪无声落下。
我站在最远处,像在看一场与我无关的默剧,看一场迟来的报复。这个两鬓斑白的老人像是在一瞬间苍老了十岁。
葬礼还在继续,我离开了现场,打车去到蒋秋时曾经带我去过的海边。遗体火化的时候,我要来了一小盒骨灰,很难想象,曾经那样一个鲜活的,夺目的人,到最后只需要一个小小的盒子就能装下。
雨在半路停了,我站在熟悉的位置,把那一捧骨灰沿着栏杆洒向波涛汹涌的海里。如果能有下辈子,希望他可以像海一样自由,去到天涯海角,心之所向。
真正为自己活一世。
律师来过一次,带着蒋秋时的遗嘱与房子的归属权。他做到了最开始的承诺,这把钥匙永远的属于了我。
我没有再哭。火化,葬礼,带着蒋秋时的一部分洒向海里,做完这些所有事情,我都没有留下一滴眼泪。
在他病危的那段日子里,抢救室外煎熬的十个小时中,我已经将所有泪水流尽。当早有预料的悲伤笼罩而上,如同剐去心上的一块肉,由疼转为空洞与麻木。
蒋秋时的衣服和物品我一样没有带走,原封不动地留在他的房子里,摆在熟悉的位置。我有时会去到那里,躺在他曾经睡过的床上,感受已经所剩无几的气息,放空自己的心神。
他留下的东西很少,我替他收拾剩下的衣服时,不下心将装有那枚平安符的外套一起放进了洗衣机。等发现的时候,符上的绳结已经松开,露出里面白色的一角,我拿出来,是一张被水洗得皱巴巴,叠了很多层的纸。
展开后,仍然可以看见一抹清隽模糊的字迹。
‘愿林曜平安健康,心想事成,前程似锦,长命百岁。’
我原以为自己不会再哭,可我还是高估了自己。
当这些字一个个刺入眼底,心就好像手里潮湿的纸,轻轻撕扯就彻底崩裂。眼泪无法抑制地打湿整张脸,我想要叫出蒋秋时的名字,可是他再也不会给我答复。
他愿我心想事成,我唯一的心愿就是他能够回来。
一年的光阴从指尖流走,顺着我与蒋秋时的回忆,慢慢藏入记忆的闸盒。
我辞去了新闻社的工作,开始写一些文字,投稿给杂志和网上的公众号。这种自由的工作形式没有时间地点的限制,哪怕开始的收入并不理想,也没有多少失落可言。我只是想换一种方式生活,离开可以看到那盆仙人掌,想起蒋秋时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