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爷(70)
“那有什么的?”一个拿着糖葫芦趾高气昂的小子道,“我是骑兵队副官上官季,我爹可是威名赫赫的上官大统领,我家世代从武,还有免死金牌……”
“他都出家啦!”旁边的小孩儿纷纷起哄,“免死金牌不管用啦!”
“我是斥候队温现锋!”一个左边眼睛蒙了块黑布的小子道,“我能隐身!”
“噫……”其他小孩儿纷纷不信,“不可能!你撒谎!”
“温现锋就是能隐身!打仗他才是最厉害的!”
自称是温现锋的“独眼”男孩转身竖起手指嘴里一阵乱念:妈咪妈咪哄——
然后他一跺脚一低头……就撞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哎!”池云非已经看了他们好一会儿了,觉得有些稀奇,他在岳城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小孩子在街上学温家人做什么。他小时候那会儿流行得还是学三国呢。
他扶住小孩身子道:“小心别摔了。”
那“独眼”男孩抬眼却先看到了池云非身边跟着的一个小娃娃,穿得一身锦衣华服,袖口和衣摆都缝了金线,长袍外罩了御寒的小马褂,袖口和领口纹了一圈毛边,衬得那小脸肉乎乎圆嘟嘟的,像剥了壳的鸡蛋一样白皙干净。
小娃娃正好奇地打量他们,手里还握着一个拨浪鼓。
“独眼”小孩儿往后退了几步,有些局促地拍了下衣服,生怕自己太脏了惹了对方不喜,心说:这娃娃长得好好看呀。
他又抬头去看牵着娃娃的大人,年轻男人眼睛弯弯,笑出一点酒窝,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
“对不起。”小孩挠了下脖颈,又去偷看小娃娃,道,“那个,他,他叫什么呀?”
“你问他吗?”池云非有些意外,低头看炀炀,“炀炀,小哥哥问你呢,该怎么回答?”
温念炀晃了几下拨浪鼓,扫了眼面前几个小孩儿,奶声奶气地道:“我叫,温念炀。”
他又礼貌地问:“你叫什么?”
“虎……虎子……”那小孩儿红了脸,半晌又回过神来,“温念炀?温?”
先前扮演“司令”的男孩走了过来,问:“你姓温,温司令是你什么人啊!”
温念炀眨巴一下眼,老实道:“是我爷爷。”
“哇——!”
众小孩儿顿时露出了羡慕的眼神,想靠近他又不太敢。
扮演“司令”的男孩看看池云非,又看温念炀,激动道:“我们家都说要打仗了,是真的吗?司令要上前线吗?他带他的‘阎罗鞭’吗?你见过那鞭子吗?他们都说是用金箔包起来的,可好看了!”
池云非:“……”
温念炀没听懂他说什么,有些无措地仰头看池云非,池云非摸了摸他的脑袋,对那群孩子道:“鞭子不会用金箔包起来的,否则怎么抽人?抽一次掉一块金箔啊?被抽的人岂不得乐死了?”
小孩儿们面面相觑,又问他:“你又是谁?”
“我是他哥。”池云非抬了抬下颚,“温司令是我爹。”
众小孩:“……”
年纪最大的男孩扳着指头算了半天:“不对啊,司令是他爷爷,你是他哥,为什么司令是你爹?”
“你应该是他叔叔。”小孩猜测道,“你也姓温吗?”
“我姓池。”池云非说得理所当然。
众小孩:“……”
“哦我知道了!”小孩道,“你是温将军新娶的男妻!”
“啊!男妻!”
“迎亲那天我还捡了好多糖……”
眼看小孩儿们的话题瞬间歪了,池云非笑着道:“你们知道的倒是不少,来来,跟我说说,家里大人都怎么跟你们说的啊?为什么说要打仗了?”
年纪最大的男孩得意道:“我爹什么都知道!他是卖烟的,什么地方都去,听得多见得多!”
他又看其他孩子,挺起小胸脯骄傲道:“哈德门知道吗?全岳城只有几个地方有卖,我爹就是其中之一!他那儿还有大前门和老刀!”
池云非挑了下眉,拉回小孩儿炫耀的心思,道:“那他都说什么了?”
“他说最近买烟的人变多啦。”小孩儿其实并不知道这话的意思,只是重复道,“买烟的人多了,就是要打仗啦。”
其他小孩儿都听不懂,池云非却是微微变了脸色:“还有呢?”
“还有……还有……”小孩儿挠了挠头,“还有什么呀?”
“都是什么人去买烟?”池云非从兜里掏出钱来,分给几个孩子,“哥哥请你们吃糖,你跟我说说,你爹平日在哪儿卖烟?”
岳城卖烟是有规矩的,不是人人都能卖,得办专门的证件,定期还有人检查。
但烟的销路近几年越发好了,于是许多人扛个箱子大街小巷的乱窜,警察就专门逮这样的人,这种叫“走-私烟”。
那小孩儿的爹就是这样一个走-私-贩-子,除了各种香烟,箱子的夹层里还藏了一些大烟。
这也是警察一定要追捕这些走-私-贩-子的原因之一。
小孩儿的爹姓马,常找他买烟的人会叫他一声马爷。
年前他把自己的货都卖空了,赚了一大笔,出了十五后他去了一趟外地进了一些高级货回来,正蹲在岳城一处居民区的墙根下兜售。而再往不远处,就是岳城专门给洋人划分的居住地了,那条街叫做“兴洋长街”,从长街到外面,有一条明显的分界线。
岳城没有租界,洋人在这里的待遇同普通百姓没什么不同,只是这些白皮金毛洋人并不知足,自己花钱翻修了“兴洋长街”的路,铺着用雨花石和地砖混合的路面,同外头老旧的石板路不同,五彩斑斓的,看着十分显眼。
整条街的路灯也和外面不同,打更人平日也不去那里,街边还修了供人坐的长椅,种了不少绿植,有些家里有钱从国外留洋回来的年轻人,也会在这里买下一间公寓居住。
从他们的窗户里飘出来的从来不是什么戏曲、广播,只有唱片机上偶尔传出的法国女人低吟的“LA VIE EN ROSE”。在新春的上午,那声音仿佛是玫瑰上带着的露珠,令人不由驻足倾听。
马爷靠在自己的烟箱上,看着不远处洋人的小高楼还有那些琉璃窗户,心想自己要存够多少钱,才能搬到那里去,再不济,能买下一栋四合院,让孩子能去私塾念书,穿那一身漂亮的西服也行啊。啧,想想就心里美。
他正发呆,身后的院墙就突然传来奇怪的声音。像是碎石砸落在地上。
马爷做这个行当,警惕心自然很强,立刻浑身戒备起来,一把抱起烟箱背在身上,头也不回就准备先离开。
只是还没等他跑路,院墙上方飞速翻过一个人来,那人穿着黑色警服,没戴帽子,从墙上直接扑向马爷,将人按翻在地,抓了个正着。
“跑啊!再跑!老子追了你几天了……”那人气喘吁吁,拿铐子将人拷上,推了一把,“走!有人要见你!”
马爷丧气道:“官爷,这才刚出大年,至于吗?”
“至于。”那警察道,“别废话赶紧走!”
马爷唉声叹气,一边走一边问:“谁要见我啊?”
“你小子摊上大事了。”警察道,“见你的人可不是什么小人物,说吧,怎么惹上人家的?”
“我怎么知道?”马爷皱眉,耷拉的眼皮掀起来,满脸疑惑不安,“怎么了到底?您给我透个底,别让我心里不踏实啊。”
马爷心里七上八下,刚走出街口,就见租界那边来了熟客。那是个俄国人,高鼻深目,体格健硕,手里还提着个公文包,像是要去上班。
他看了眼马爷,挑眉抬手,拦住了警察的去路:“这位先生。”他用不太流利的中文道,“马先生是犯了什么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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