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爷(61)
可他隐约觉得,不该是他娘说的那样。
小时候他也想过这个问题,唯一的参照物,就是家里的长辈。
他爹有他娘,他们也是联姻在一起的,感情不差,但要说有多好,也就那样。
爹在长辈的建议下,同样纳了妾,娘也没有反对过,显得很是知书达理,懂事体贴。所以他爹的小妾有好几个,说多不算多,说少也不算少。
只是温家的男人大概都是如此,对男女之情并不上心,他爹也一样全副心神都在金蛟营,在温家的事业上,到老一辈都过世得差不多了,他爹不想总被念叨开枝散叶,干脆送走了那些小妾,不愿走的,便在温家后院里待着,吃穿不愁,也没人为难她们。
所以温家最后只有他一个孩子。
他想,自己同爹一样,并不对感情抱有多大期望,也不寄希望感情能改变自身什么。他要忙得事太多了,要走得路太远了,没有那个力气浪费在沿路的花花草草上。
只是池云非于他而言,有些不一样。
具体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上来。这个人会跟他吵架,会跟他耍脾气,会跟他撒娇,会想要独占他。
他却并不觉得被冒犯,也并不觉得心烦。
他从没觉得自己是在忍受池云非。
池云非闭着眼不说话了,片刻后道:“以后我会多跟你商量,也不会给你添麻烦。”
温信阳握住他的手,想了想:“只要考虑好了,别冲动,想做什么就去做。我并不想将你关起来,没有那个意思。”
池云非嗯了一声,又道:“我应该惹娘生气了。”
“我去跟她说。”温信阳道,“她会理解的,她并不打算勉强我。”
池云非这会儿冷静下来了,又开始发烧,稀里糊涂地道:“我话说重了,是我不对。”
“好了。”温信阳难得看池少爷低头认错,摸了摸他的额头,“睡吧,我陪着你。”
两人之间沉默了好一会儿,池云非又睁开眼,虚弱道:“你以后要是想纳妾,要是……讨厌我了,我会主动离开你的。我不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不合就散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
“人生那么长……”池云非复而又闭上眼,喃喃,“何苦给自己找不开心?如果一辈子都在和不合适的人纠缠不清,这一生岂不是白过了?不划算。”
温信阳一时哭笑不得,拍了拍他的手,没说话。
“若是……”池云非声音渐弱了下去,可能是困意上来了,意识有些不清,含糊道,“若是白煌还喜欢我……”
剩下的几句话,几乎听不清了。
温信阳微微低头,皱起眉,还是听到了他最后几个字——我也可以试着喜欢他,也许真就喜欢上了呢?他是个好人。
看着池云非慢慢睡过去,这一刻,温信阳似乎摸到了一点所谓“爱情”的痕迹,但那更像是一种错觉,在某种特定的场合、时间里,所产生的奇特的情绪。
再要回头仔细去琢磨,就仿佛被大雪掩埋了脚印的来路,什么都看不到了。
他想:起码这一刻他并不讨厌池云非,也并不厌烦,甚至有点羡慕他。羡慕他的大胆和嚣张,羡慕他的天真和率性,也羡慕他坦诚的从不自我苛求的感情。
但他偶尔也会不满池云非这过于坦诚的感情——怎么又说到白煌身上去了?关那小子什么事?门儿都没有。
池云非病了几日,到底是身子底子好,很快就恢复了。
温太太没再提给儿子纳妾的事,却仍旧打算在年后将崔姑娘接来岳城,说是帮对方物色好人家,顺便也陪自己说说话。
理由充足,池云非也不能说什么,温太太还带着王嬷过来给他送过几回上好的补药,还特地让厨子做了他喜欢的点心。两人聊了一些家常,那日争吵的事绝口不提,王嬷也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池云非不禁感慨:这就是一家的主母,宽容大度,姿态永远这么好看,永远知进退,懂分寸。
想来性格使然,他是做不到这点了。
温信阳近日总也陪在池云非身边,他这些日子没去军营,诸事都暂时交给了副官打理。据说那刺客关在监狱里养伤,池云非当时一壶开水下去把人烫得够呛,浑身烫伤严重,几次都差点挨不过去。
而白煌身死、刺客被捕、余家投靠温家的消息在温信阳有意的策划之下,慢慢在各大家族里散播开来,温信阳并不着急,他在等一个时机。
池云非身体大好的这天,难得阳光明媚,万里无云,冬日的暖阳洒在地上到处都暖融融的。
还有几日就除夕了,岳城冷清了下来,回老家的早就走了,大大小小的店铺关了门,连赌-坊、青-楼也关闭了,只剩街边的一些茶摊还在营业。
长街上四处挂满了红灯笼,偶尔有小孩子拿着炮仗玩得热闹。
大人们走街串巷,拜访亲戚,拿出攒了一年的钱来,买好吃的,添置家用,给孩子换新衣裳。
电台里播放着大总统的新年讲话,四处洋溢着新春的快乐,但温家气氛却很微妙,池云非能感觉到平静的表面下藏着诸多汹涌暗潮。
连温太太最近也不提崔家的事了,饭桌上,她心事重重道:“出了大年,郑其鸿当真要派人来巡查?”
“内部消息,应该没错。”温司令夹了一筷子菜,慢慢道,“刺客的事他知道了,说是担心我出事,要派人来看看。”
“呵。”温太太冷哼道,“他怕是巴不得你赶紧出事。”
温信阳道:“他怕岳城的安排被我们察觉,来者不善。”
池云非没开口,将炀炀抱在膝盖上,一边小声同孩子说话,一边给他夹点心。
炀炀这几日都跟着池云非,上午两人才在花园里帮小马驹刷了毛,炀炀正开心,道:“哒哒喜欢我,也喜欢你,你看见它嚼我头发了吗?”
“看见了。”池云非嘴角带着笑,轻声道,“它跟你讨糖吃呢,不能给多了,知道吗?”
“嗯。”炀炀这几日性格又恢复了些,大概是有了同龄的朋友,话也变多了,只是说话速度很慢,得让人耐心去听,“我约了茉莉来看哒哒,茉莉说她学了新戏,要唱给我听。”
就这么一句话的功夫,说得小孩儿头上都冒了汗,但他还是慢慢地说完了。
“茉莉很努力。”池云非点头,“炀炀也很努力,自己交上了朋友,真棒。”
哒哒是小马驹的名字,是温信阳从军营里调出来的一匹小黑马,温念炀说跑起来“哒哒”响,所以取名“哒哒”。
茉莉则是金福班的孩子,从小就被家人送去学戏,唱旦角的,一直跟在宁婉香身边。池云非见过一回,那孩子长得挺可爱,总穿着戏服化着妆,从来没见过她平日的模样。
池家的管家总让池云非不能和这个一起,不能和那个一起,尤其对他老同箫棠混在一处颇有微词。可温家反而不这样,对炀炀要和谁玩都不在意,一视同仁,知道茉莉要来,也没有看不起人的意思,早早准备了甜点和玩具。
在这一点上,池云非倒是同温家观念一致。
“他等不了了。”温司令做了总结,“过完年就要随时做好准备。”
池云非抬头看了一眼,温太太忧心忡忡,欲言又止。
温信阳倒是和温司令一样,神情淡漠,仿佛早有预料,并不当回事。
温信阳吃完最后一口饭,放下筷子——平日在饭桌上他们的话都很少,今日却因为总统的事聊了这么久,桌上的菜都没怎么动过。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温信阳淡然道,“就怕他不动手。”
池云非忍不住道:“为什么?”
温信阳没说话,温司令也没说话,温太太却料到了什么,担忧道:“能不走到那一步,还是不要……”
池云非恍然:“要开战吗?”
温信阳点了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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