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剧性死亡(79)
“卧槽你”夏泽兴压在喉咙里的惊吼冒到一半便戛然而止,他看到对面床上董天天正侧着头向外看,注意到他的视线,食指便在唇上轻压了一瞬。
“嘘。”
沉静的黑夜里,夏泽兴听到门外传来模糊的脚步声。
“啪嗒,啪嗒”
那声音很沉,就像某个喝多了的酒鬼正在楼道里夜游。
“啪嗒,啪嗒”
它走过紧闭的房门,迈进走廊尽头的楼梯间,沉闷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响,揉杂着微弱的呼吸声,灌进夏泽兴的耳畔。
“啪嗒,啪嗒”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骤然炸响的尖叫声宛若一阵惊雷,震得夏泽兴心脏空了半拍,差点一跟头栽下床榻。他惊魂未定地看着董天天,只见对方一跃而起,猛地拽开紧闭的窗帘。
他颤抖的手指攥紧了脆弱的帘布,仰着头死死地盯着漆黑的夜空,就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外面会发生什么?
夏泽兴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一片迷蒙的夜空,发出尖叫的人在楼上奔跑着逃窜着哭喊着,凄冽的声音几乎要撕烂整个漆黑的长夜。
“不要不要不要求求您放过我,求求您不要扔我出去,求求您,求求您,求求您。”
他像是在哭,又像是在悲声乞求。夏泽兴几乎可以想到他跪在地上伏地磕头的模样,可以想象说话人那张涕泗横流的脸。
“求求您,您不能这样,我还不想死,我不想死,求求您放过我。”
施虐者似乎说了什么,乞求者的声音停顿了片刻。而后尖锐的哭声宛若宛若滑过玻璃的锋刃,透过呼啸的夜风折磨着未眠者的耳膜。
“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王八蛋韩昭远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我咒你不得好死!!!!!”
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沙沙”的耳鸣声在夏泽兴的耳畔响成一片,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一切都停止了动作。
窗户上方似乎有什么细小的东西掉了下来。
掠过窗台,发出细小的碰撞声。
掉在了楼下的草地里。
突然一个漆黑的影子急坠而下,带着刺耳的杂音划过冰冷的玻璃。他扭曲的面容如同地狱的恶鬼,苍白的脸正对着窗户,瞪大的眼睛就像在诅咒没有出声的旁观者。
他是被掐死的。
夏泽兴听到脑海里有个人失声尖叫着。
他是被人活活掐死的。
世界仿若被定格播放的默片,男人揉杂着恐惧与愤恨的嘴脸清晰如烙铁,狠狠地烫在了他的视网膜上。
他颤抖着向后一通乱摸,满是冷汗的双手根本不知道应该抓住什么,失去依靠的身体在翻下床前被人按住了。夏泽兴惊慌失措地抬起头,正对上陈彦面无表情的侧脸。
“他已经死了。”
西装革履的年轻人陈述着。
“你以后会见到更多这样的人。”
作者有话说
【混沌邪恶】韩昭远:全文唯一一个坐拥女朋友的人,却因为作死,被提刀归来的女朋友按在地上摩擦。
现在很帅,未来也很帅,然而帅不过女友,每天都沉浸在“老婆我错了”和“我他妈又哪错了”的矛盾中,生活地水深火。
第82章 请问您听到了什么?
这句话在第二天早上就应验了。
夏泽兴是被撞门声惊醒的。他迷迷糊糊地做了一晚上噩梦,满脑子都是窗外跳楼者那张惨白的大脸,轰鸣声炸响的一瞬间差点从床上跳起来,整个人都被汗水腌成了湿哒哒的海带。
他喘着粗气,瞪着眼睛紧盯着玄关严丝合缝的木门,“咣啷”一声巨响伴随着玻璃的碎裂声在门外响起,就像外面有什么人抡起椅子,一鼓作气砍碎了走廊里的消防栓箱。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攥着被子的手松了一下,正准备翻身下床,就看见董天天从厕所出来,擦了擦手,拎着门后的消防斧推开门。
门外并没有他们想得那么恐怖。
对面335的门开着,印桐正靠在玄关懒洋洋地打哈欠。董天天推门出来的那个瞬间安祈和程明雀刚好结束战斗,一个抡椅子一个甩斧头,砸得早起散步的“大叔”脑浆四溅。
程明雀很委屈,一边砸还一边心有余悸地嘟囔着:“让你吓我。”
印桐站在门口长叹了一口气,他说:“麻雀啊,讲道理,明明是你在吓我们。你看对门,董小天都被你吓起床了。”
程明雀瘪着嘴看过来,带着一脸飞溅的污血,可怜巴巴地喊了声:“陈哥。”
董天天心想,妈的,劳资又是多余的。
三人行总有一个电灯泡,小团体总有几个单身狗。董天天板着张棺材里暗拎着消防斧出了门,站在两间宿舍间由走廊灯打造的牢笼边,伸手摸了下隔壁337墙壁上的开关。
“准备好了吗?”
他没心思等回答,问完不过三秒就摁下了开关。
顶灯骤亮。
这种毫无线索提示的“猜丧尸”游戏通常都带有一定的赌博成分,“有丧尸”和“没丧尸”各占赌桌一边,开灯的瞬间买定离手,让你在冷风阵阵的冬日清晨体会一把“挥命如土”的刺激感。
印桐这人幸运值不高,好事他基本轮不上,坏事天天轮着他上。让他参与这种开灯赌命的小游戏实在危险系数过高,往好了讲说不定开灯起尸,往坏了讲搞不好开灯丧命。所以董天天干脆瞥都没瞥他一眼,直接领着两个大孩子前去冲锋陷阵。
他负责开灯,安祈和程明雀负责“收头”,一路下来配合得不算艰难,成功迎接了走廊尽头的曙光。
阳光穿过走廊里昏黄的光晕,照亮了血淋淋的地板。
印桐从捡尸活动里抬起头,眯着眼睛看向窗外的迷蒙的白雾。
昨天晚上他也是这么撞见的跳楼现场。
昨天夜里11点,董天天三人撤退后,程明雀洗漱了一翻就扑上了宿舍里拼在一起的三米大床。他先是在床上滚了一圈,从印桐的枕头滚到安祈的枕头,然后坐起来看着书桌前的印桐一阵傻笑,硬是将他陷在日记本里的意识揪了出来。
印桐放下安祈的日记,抬头瞅了程明雀一眼,忍不住也弯了下唇角。
他问:“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程明雀摇头晃脑地回答道,“就是觉得,印老大,有妈妈真好。”
程明雀这句话说得没头没尾,乍一听就跟喝多了似的。印桐看着他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不自觉地想到了厕所隔间里洗漱的安祈,略一思忖,也跟着笑出了声。
安祈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屋内余下的两人面对面笑得一脸灿烂,明亮的眼睛轻弯着,就像月牙似的小潭里藏了天边璀璨的星辰。
他站在原地,望着印桐的侧脸不知想起了什么,好半天才挪动步子,故作无意地收拾着书架上横七竖八的杂志。
“你们在聊什么?”
他垂着眸子,小心翼翼地偷瞄着印桐的表情,没想到目光刚落上去就被正主抓了个正着,逃不开躲不掉,被团团笑意牢牢地锁在了对方瞳孔里。
印桐靠在椅背上偏着头看着他,唇角轻勾着,促狭地笑道:“妈妈,还不快去陪孩子睡觉?”
妈妈?什么妈妈?
安祈的表情空白了一瞬,还没来得及想清楚对方的意思,就看见印桐忍不住趴在桌上笑成了一团。他一脸茫然地对上程明雀期待的大眼睛,思绪在脑海里绕着那两个字转了三圈,白皙的皮肤上泛了红,好半天才轻咳一声反应过来。
“你又欺负我。”他放下手里的书,走过去坐到床边,垂眸看着印桐,眼神里颇有几分无奈。
“我不是,我没有,我哪敢啊,”印桐拎着日记本干脆也一屁股坐上床,两条长腿一前一后搭在安祈腿上,靠着床头嬉笑道,“来啊孩子他妈,上床睡觉啊。”
安祈被他闹得脸上红成一片,气呼呼的表情里又带了几分茫然无措的慌张,手指都攥紧了,后槽牙咬着就像哪家后院养着的大白兔。印桐最见不得他这幅小可怜的模样,碰上了就想逗,最好逗得他眼角发红气息不稳才心满意足,自是不想刚尝到点甜头就收手。
可今天不行,今天时间不对,这新鲜出炉的“孩子”还在旁边期待着睡前故事呢,“新晋父母”不可以这么思想不端正。
印桐倚在床头上收笑轻咳了一声,心里琢磨着说些什么好收个场,没想到被调戏的对象却终于酝酿好了反抗策略,起身弯腰一气呵成,左手搂着他的背,右手揽着他屈起的腘窝,一个公主抱,就将他抛到了靠墙那侧的床铺上。
程明雀坐在中间面对着此番骚操作目瞪口呆,他看着印桐同样顶着那副惊讶的表情,整个人还没从坠落的余韵中缓过神来。
安祈的脸还红着,一双烟灰色的眸子水汪汪的,左右飘忽着宛若一口气灌下了三瓶酒,脚步一晃,直接一脑袋扎在了靠外的床铺上。
他背对着床铺里新出炉的“父子”,凶巴巴地沉声道:“睡觉。”
睡觉?
程明雀卡在中间,看看安祈的背影又看看印桐怔忡的表情,脑袋里不知转了圈什么东西,干脆也跟着躺下,闭着眼睛一本正经地嘟囔了句:“睡觉。”
于是整张床,只剩下印桐一个人坐着。
他的视线从安祈紧绷的后背滑到了程明雀紧绷的唇角,瞅着程明雀那副竭力压抑着笑意的表情翻了个白眼,他想着你要笑就笑,有本事笑完了直面你安妈咪的恼羞成怒,少在那绷得跟刚过头七的僵尸一样,连床被子都不盖,好意思说自己要睡觉。
可是他不能说,哪怕心里的吐槽铺天盖地源源不绝,嘴上也不能多蹦出一个字。他家的安小朋友今天已经达到了害羞的峰值,再说下去恐怕会一跃而起,冲出去砍几个姜饼人降低怒气值。
这不好,年轻人打打杀杀多不好。
印桐侧身看了半晌,蓦地回过头翻起顺手捎上床的日记。
宿舍里的顶灯微黄,柔软的光芒笼着他细碎的发丝。印桐两手搭在膝上低着头细看着床上的日记,视线滑过那些张扬舞爪的方块字,却怎么都静不下心。
他捏着沾满墨迹的纸角翻过一页,想起中央城那场绵密的冬雨,又捏着纸角翻过一页,想起隔着光屏的青年拘谨的表情。
他想起安祈微红的脸颊,想起那对纤长的睫羽下含笑的眼睛,想着想着捏皱了手里的纸张,低下头,枕着膝盖长叹了一口气。
他想着怎么办啊,这小孩真的有点可爱。
……
闯入视野的另一双手打断了印桐的思绪,他抬起头,意识到自己还蹲在满是污血的三楼走廊里。
陈彦蹲在他旁边,伸手从地上的尸体衣服里翻出了一根项链,那项链的坠子上用不知道多少年前的古老设计藏了张照片,是个小姑娘,看上去有几分熟悉。
“你认识?”印桐问。
陈彦皱着眉摇了下头,手指一掐,就将坠子拽了下来。
他掏出块手绢,将坠子包好,装回了上衣的口袋里。
“我不认识,”他解释道,“我觉得有人认识。”
印桐并不想知道这个“有人”是谁。
陈先生的秘密就像是老奶奶的怀旧故事,源源不断络绎不绝每天都能翻出新花样。你若是不想听还好,若是想听了,恐怕打一下午免费工都换不来陈先生解释一个谜题。
所以印桐不想听,不想了解项链背后的秘密,也不想和陈彦做生意。他低头翻看着地上尸体掉出来的黑卡——这个人确实是昨天晚上“下线”的,估计就是那几个跳楼的人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