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徒弟只有我才能打(86)

    先打破这气氛的是苍月真人，他面容依旧冷硬，沉声道：“玄曜，竟来得这样快。”
    柳时维也道：“那阴毒的法阵竟果真能将玄曜传至人间。”他叹口气，“是了，千年前诸位前辈用尽精力在通天井处设下禁制挡住玄曜，他别无他法。”
    尹慕知回宗后，也只来得及对众人说出这件事，见到沈清石他忙问：“如何，师兄与玄曜交过手了吗？”
    沈清石并指引钧元剑归鞘，闻言直说：“四七玄曜不曾动手。他限我三日之内交出承安，如此可换得人间百年太平。”
    从陵平赶来的顾承安立时怔住。
    但下一刻他听见沈清石又说：“不过，我认为此举不妥。”
九十六、 一个条件
    “交出承安？”柳时维皱起眉头, “为何要交出承安？”
    尹慕知倒立刻明白了玄曜的打算，他也皱起眉, 但问出的问题与柳时维大不一样：“师兄，玄曜为何如此轻易就让你回宗，这其中是否有什么阴谋？”
    沈清石看他一眼, 然后道：“广云宗鸿明真人，他也在场。”
    尹慕知脸色一变！
    “我就知道, 留着这老东西迟早是个祸害！”他狠狠攥拳，不必沈清石再多说其他就已经想通了当时处境, “若被鸿明将此事传遍修真界，万剑宗无法安生。”说到这, 他偏脸看向顾承安, “此子，也很难保住。”
    沈清石顺着他的视线转过身来，正与缓步走来的顾承安对视。
    尹慕知虽不喜顾承安, 甚至也希望顾承安能够离开万剑宗，但绝不是因此离开。他是在场除沈清石之外唯一知道玄曜目的的人，也知晓倘若玄曜得偿所愿, 那么百年之后的人间, 再难有人能够抵挡住大乘之境的妖王。
    “……”
    想到这, 尹慕知抿住薄唇, 他看向沈清石的背影，没再开口。这些也不必他开口，沈清石一定比他想得更加透彻。
    但在交与不交之间, 沈清石必须要做出一个抉择，尽管目前看来沈清石的答案已经明朗，可他的答案能不能坚持三日，此时尚且不能下定论。
    “师尊……”
    顾承安的声音率先打破了忽然凝滞的气氛。方才沈清石的话他听得清清楚楚，其中利害他也明明白白，毕竟用他一妖性命去换得人间百年太平，这笔交易于人间而言是再划算不过的了。
    一如尹慕知，他也认为沈清石所言不妥坚持不过三日。但这一句不妥，已让他心中酸涩难当。
    “师尊，我——”
    “慕知，”沈清石出声打断了顾承安的话，他对尹慕知说，“你留下把事情说明白，我与承安去去就回。”说完他不等后者答话，也不去看其余众人神色，便伸手揽住顾承安的腰身，两人飞身而起，御风又回了陵平。
    陵平山林浩正在检查弟子们修缮的屋顶，见到沈清石先行一礼，“师——”一个字话音没落，他只觉眼前一花，两人就已经与他错身而过，进了问华殿中。
    林浩立刻噤声，他抬手对一旁弟子挥了挥，自己也在弟子散去之后悄然离开了。
    已经来到寝殿中的沈清石没有在意林浩在他回来后做了什么，只将怀中顾承安松开，淡声说：“你想说什么。”
    顾承安垂首看着自己脚前，声音沉闷：“师尊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沈清石深深看他一眼，然后负手走到一旁，反问一句：“在我面前，你是想说真话，还是想说假话。”
    顾承安快走两步上前抓住沈清石的衣袖，他舔了舔稍显干燥的薄唇，才终于开口：“师尊，弟子还不想死。”他说完一句，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手已经紧握成拳，“弟子、我知道，若我舍去性命，定能救得人间百年——可我不想死！”
    他一句话说完，沈清石的语气没什么起伏，声音依旧宛如玉石般清越：“还有呢。”
    “我，我还想报仇雪恨，”顾承安沉声说，他心中一直压抑的情感源源不断往外喷发，致使他说话时的嘴唇都在微微颤抖，“我要亲手杀了玄曜，才能不负父亲所托！”
    沈清石重新转回身来，他面对着顾承安，漆黑星眸中倒映着眼前人的影子。
    蛇妖的俊美脸庞上还带着复杂难辨的感情，但他的眼中，也同样倒映着沈清石的影子，“师尊……”
    沈清石即将出口的话停顿了片刻，他正等顾承安把话说完，然而顾承安说过这两个字后又不再出声了，沈清石于是继续道：“好。”
    顾承安攥起的拳头握得更紧。
    “我会护你周全。”沈清石说，“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顾承安毫不犹豫点头：“我答应！”
    沈清石眉间微微隆起，“我尚未说出要你答应的条件是什么，你怎么如此轻率。”
    顾承安双眼一错不错看着沈清石，满面坚毅：“不论师尊要我做的事是什么，我都会答应。”
    沈清石眸光微动：“你不怕做不到吗？”
    顾承安说：“若是我做不到，便努力去做；再做不到，便加倍努力去做！”他移开目光，轻声说，“总有一日是能做到的。”
    沈清石沉吟良久。
    良久之后他突然抬手握住顾承安的肩膀，启唇道：“承安，修道一途，刻苦修炼自然不可或缺，然天资更为重要。我要你牢记一点，你是这天地之间得天独厚的良材，绝非常人所能及。”
    听到这，顾承安心中忽地升起阵阵不安：“师尊？”
    沈清石手上用力，阻止他再说下去，“听我说完。”
    顾承安只好住口。
    沈清石说：“玄曜来犯人间，准备充足，他不会轻易放过修真界诸多修者，万剑宗身为修真界十大宗派之一，必定首当其冲，若人间落败于此次人妖之战，万剑宗不能幸免，我亦不会放任，到那时，你便是——”
    “师尊！”顾承安倏然抬手扣住沈清石落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不，没有那时！”
    沈清石眼神在不经意间柔和稍许。他知道，以顾承安的聪慧，应当已经猜出了他未尽的话，便任由顾承安用力抓着自己的手掌，淡淡说：“人总有一死，是早是晚罢了。我的条件只有一个，你修得大道斩玄曜于剑下后，要重振宗门，不让万剑宗万万年传承就此埋没。”
    顾承安的手蓦地发抖，他摇头：“不，师尊不会死，这样的重任，弟子怕——”
    “你不必怕。”沈清石说，“没什么可怕，你天资聪颖、做事稳妥，将此事交于你，我最放心。”
    顾承安眼眶立时红了，沈清石的话轻易击垮了他强忍的镇定，他连呼吸都急促起来：“此事若由师尊来办，岂不是更为妥当？我是妖，宗门弟子想来也不会听从我的吩咐……我不行，师尊，我不行……”
    沈清石没想到他的反应竟这样大，只好抬指往他眉心一点：“凝神静心！”
    片刻，顾承安一晃。
    他眼中隐有水光，喃喃道：“我不想死，我想同师尊一起活；若师尊不在，我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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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七、 不落口舌
    沈清石在与顾承安聊过之后就回了定玄殿, 此时尹慕知已经将所知一切都说了出来，在场包括苍月真人在内, 俱面色沉沉，心情压抑。
    “清石，”见沈清石独自回来, 苍月真人说话也少了几分顾忌，“你要明白, 此事并非我万剑宗所能决定，事关天下苍生, 修真界不会放过承安。”
    沈清石比所有人都冷静，他道：“正是因此, 玄曜才会放了鸿明真人一命。”
    尹慕知抱臂靠在殿内圆柱上, 闻言开口：“师兄是怎么想的。”
    这个问题的答案不是他一个人想知道，话落之后，众人目光均转向沈清石, 凝神去听回复。
    沈清石于是说：“万剑宗没有怕事之徒。我不会将承安交给玄曜。”
    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是在众人的意料之中，但真正听到，难免各自有感。
    即便是已经听完尹慕知说的话, 可玄曜的承诺还是像个诱惑一般盘旋在众人心间。一百年, 这时间说长不算很长, 但说短也不算很短, 人总会心存侥幸，说不准，人间在这百年内就会出现修者能与玄曜比肩, 也说不准，玄曜就算是得了神兽血脉，却还是跨不过这道天堑——
    然而若是不交出顾承安，一场大战就要开场。
    千年前的人间合体修者还算众多，这样都无法战胜玄曜，今日修真界中的合体修者不过两手之数，如何才能赢得一场血战！
    “四师弟……”
    柳时维忽地叹了口气。
    大家都不是蠢人，这样的利弊几乎就摆在眼前，若不是顾承安就是万剑宗的弟子，他们其实也要犹豫，是否交出顾承安才是最好的选择。
    尹慕知上前一步打断了柳时维想要开口的话：“大乘之下，玄曜最强。”
    定玄殿内一片寂静。
    尹慕知又说：“不必我多言，掌门师兄应当知晓，人间在百年内有希望突破至大乘境的，一是乾府长松真人，二是师兄。长松真人体内寒毒未清，他与玄曜交手势必落入下乘，而师兄——”说到这，他看向沈清石，“若要等到玄曜突破大乘那一日与他交手，与今日又有何区别？”
    又是良久沉默。
    过去许久，苍月真人出声道：“清石，我只问你，你不愿交出承安，的的确确，不曾掺有一分私情吗？”
    闻言，沈清石宽袖一卷负于身后，他看向殿外陵平方向，却无法看清那山顶之上有没有人影。
    尹慕知也看向沈清石，他想知道沈清石会说什么，也想知道顾承安在沈清石的心中究竟占据了多大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