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徒弟只有我才能打(78)

    顾承安在墨点滴入自己脚前的一刹往后退了一步，他独自一人站在台上，身穿一袭红衣更是招摇，可他俊美的脸上满是英挺，毫无小女儿含羞模样，他眼见第二滴黑点射入弟子人群中，脚下一跺追了过去，人刚起，声音已传遍四方：“执剑堂何在！”
    陵平收徒后，顾承安身为沈清石座下大弟子，执剑堂事物全落在他一人身上，好在宗内弟子对执剑堂趋之若鹜，不乏能力中上者，省了他许多功夫，也由于他在陵平地位超然，即便不常常出现在执剑堂中，说话仍旧掷地有声。
    青霜剑锵然出鞘，狭长寒芒耀眼夺目，剑鸣声悦耳锋锐！
    “出剑，结阵！”
    场中数道出鞘声随之响起，之后才是应声：“是，师兄！”
    沈清石淡淡看向位于执法堂正对面的顾承安，以及他身后执剑堂弟子，眸中笑意一闪而过，他收回视线，又对略微骚乱的弟子们道：“万剑宗混入妖物，如今正在你们当中。”
八十六、 意欲何为
    阵内执剑堂与阵外执法堂弟子, 均手握长剑，严阵以待！
    而此话一出, 原本满面疑窦的弟子们也猛然拔剑，看向旁人时，脸上又多了一丝提防。
    沈清石看一眼指针停摆的罗盘, 再抬袖往场中好似云淡风轻扫过两次，挤在一起的众多弟子便如同被狂风吹打在身上, 直被吹得东倒西歪、往两侧扑了过去。
    只有一个人影在这狂风中不受影响。
    他只不过被风吹得迷了眼，不得不抬袖遮面, 等这阵风停歇，交头接耳的声音海浪一般绕过满场。
    头顶的顾承安冷眼看着那独自站着的雾泉山弟子, 只等着沈清石一声令下, 便能去取了这只妖族奸细的首级！
    然而还不等沈清石说话，此人已经面露惊惶往后退了一步。他的身份特殊，性子也并不愚钝, 见状很快察觉到了什么，所以一心想要离开，可惜林浩布下的灵气罩将整片广场尽数包揽, 阵内以顾承安为首的执剑堂弟子虎视眈眈, 阵外以林浩为首的执法堂弟子也四散开来, 显然是做好了大战一场的准备。
    顿时, 场内气氛倏然紧绷！
    站在一侧的吕如林忽然叹了口气：“没想到，竟然是他。”
    这个他，指的就是脚前落下一滴墨点的冯志鸿。
    在场不只有他感到惊讶, 许多与冯志鸿相熟的万剑宗弟子也面露愕然。
    沈清石方才的话非常清楚，万剑宗有一位妖族奸细，就站在弟子当中，而他一出手，就独独留下了一个冯志鸿，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可，冯志鸿是妖？
    这个疑问化为窃窃私语响在许多弟子的耳边，他们绝不敢出声质问沈清石，又迫切想要得到疑惑的答案，便将视线落在了冯志鸿的身上。
    无数道令人焦躁的目光将他从上至下打量几遍，最后停在他貌似平静的脸上。
    冯志鸿强忍心头不安，他收拢在袖袍里的手掌紧握成拳，勉强克制住即将控制不住的惊恐，然后抿住了微微颤抖的嘴唇。他不必转脸去看，也猜得到两侧众人脸上该是什么样的神情，更不必仔细去听这群人是在如何议论他。
    时至今日，他只想知道，沈清石究竟是怎么识破了他的妖族身份！
    蓦地，冯志鸿脑海里一道灵光闪过，不由记起了前几日在岐剑山时看见的场景。
    顾承安，他也是妖！
    万剑宗一定有着某种能够识破妖族气息的法宝！
    冯志鸿心中一凛，这样的消息他务必要传送出去，否则计划一定会被沈清石搅乱；可十四年努力，也绝不能在今日化为泡影——
    他心思未歇，沈清石却终于收起了手中再无动静的罗盘，而后开口道：“台下所站何人。”
    执剑长老双手空空，他负手而立，面如寒霜，单是看见就令人脊背发冷。今日是他与顾承安的双修大典，一袭红衣本该使人显出两三分喜意，可他不同，即便身着火红长袍，惯常冷淡的脸上依旧不带情绪。
    冯志鸿还有一线希望，他高声回道：“回长老，弟子冯志鸿。”他以为自己的声音一如平常朗越，出声后才发现原来已经带上干哑。
    沈清石在他话落后，漆黑星眸横扫过去，再问一遍：“潜藏在我万剑宗，意欲何为。”
    冯志鸿原地打了个晃，他相貌还算英俊，也一向口齿伶俐，与人交谈时常常眉飞色舞十分讨喜，可此刻他脸色难看，被沈清石问话时更是吐不出一个字来。
    片刻过去，冯志鸿突然双膝一弯跪了下去，他抖声说：“弟子，弟子并非有意隐瞒身份，只是弟子对万剑宗仰慕已久，才想上山修行，还请长老饶命！”
    一句话说完，全场哗然！
    沈清石抬手，说话声渐歇，他再问：“你是说，你与妖界并无瓜葛。”
    冯志鸿连连点头，他双手撑地一扣到底，声音里满是焦急：“请长老明察，弟子与妖界并无分毫关系！”
    沈清石卷袖负于身后，他往前踏了一步，淡淡道出三个字：“我不信。”
    话落，他抬眸看一眼顾承安，后者立刻会意，人在半空时剑已脱手，剑尖往冯志鸿方向破风而去！
    苍月真人蹙眉对沈清石道：“你让承安动手，不怕生出变故？”
    沈清石说：“此事，是该生出变故。”
    柳时维闪身到了两人身前，双脚落地时恰巧听见这句话，他剑眉一挑，问道：“你的意思是，这冯志鸿还有后招？”
    沈清石看着边战边退的冯志鸿，抬掌又将灵气罩加固一份，才回说：“仅凭他一人，若要在万剑宗布下天罗地网，简直痴心妄想。”
    “倒也有理，”柳时维摇了摇扇子，又问，“不过，如果他拼死不愿用出这后招当如何？”
    沈清石说：“用出这后招，尚有机会死里逃生，如果拼死不用，那也要暂留他一命，探得些许可用消息之后，再由他自生自灭吧。”
    柳时维饶有兴趣：“你怎么探？”
    沈清石面色不改，语气不变：“慕知已然入魔，他在妖界混迹千年，是该有点用处了。”
    “……”
    柳时维摇扇子的手微僵，然后干咳一声：“也好，也好……”
    三人对话告一段路，顾承安与冯志鸿之间的交战也即将落幕。
    青霜剑将冯志鸿手中长剑狠狠劈断，一分为二的灵宝发出阵阵清脆哀鸣，再无光泽的剑尖没了灵气，自半空翻转数周斜插|入青砖缝隙中，几乎全部没入。
    冯志鸿灵宝被毁，捂胸呕出一口鲜血尽数洒在前襟，再没了平日里的恣意潇洒，他的修为本就远远不如顾承安，慌乱躲避间更是无所不用其极，到了这最后关头，他头发散乱，衣衫各处都有被剑气撕裂的血口，看上去狼狈至极，看着顾承安的眼神也夹杂着愤恨与鄙夷。
    顾承安不为所动。
    再一次被逼落地，冯志鸿恨声说：“同为妖族，你却宁肯帮助人修，也不愿王上降临人间，你罪大恶极！”
    听到这句话的少说有数十人，也生出小小骚动一次。
    顾承安并不在意其余人是怎么想，他眼角余光只看向沈清石，见对方对此不作反应就放心下来，与此同时，他手中剑招更快更狠，众人只见绚烂红影在半空上下翻飞，一柄青霜宝剑寒芒四射，剑气浩然、源源不断，直让手握断剑的冯志鸿不得不拼力逃窜！
    “顾承安！你以为人间修者会真心待你？会真心待你一只妖？”冯志鸿额上冷汗如雨，气喘如牛，只觉得喉咙火烧火燎，可即便如此也挣扎着出声，想要分散顾承安的注意，“你如今助纣为虐，我即便横死，你也无非比我多活几年，待人妖之战过后，只能落得与我一个下场！”
    顾承安无动于衷。
    他将青霜剑送入冯志鸿前胸，半分迟疑都没有，他的脸比沈清石还要俊美，临近看，比起沈清石眼中纯粹的冷漠，蛇妖真实的情绪被一层冰冷覆盖，此时骤然释放，一对竖瞳充斥着杀意，语气森寒：“你若识趣，最好废话少说。”
    冯志鸿以为自己的话说动了他，抬手成爪扣住贯穿前胸的青霜剑刃，咽下口中腥甜继续道：“人与妖，本就势不两立，你一定不是人间小妖，否则绝不会来到万剑宗，更不会在上山之前便拜入沈清石门下——”
    他说到这闷哼一声，顾承安不顾他伤势拔出剑来，手腕一抖将剑身的血色震落，锵然归鞘后脚尖一转利落转身，抱拳行礼时也英气十足，又对沈清石道：“请师尊示下。”
    身后冯志鸿双膝一软，扑倒在地，胸前流出的血色染红一块青砖，他抬手扣紧石缝，抿紧了嘴唇也包不住满口的鲜血，而后呛咳出声，喃喃细语带有恨意：“顾承安，你这叛徒！”
    沈清石已看出冯志鸿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既然这妖族不愿暴露底细，他也只对林浩道：“将他送往执法堂，单独关押。”
    林浩应是，才带着执法堂弟子缓缓飞入阵内。
    苍月真人在他来时单指点向冯志鸿，金黄绳索将地上眼神涣散的人牢牢捆住，也锁住了被捆之人丹田内可用的灵气。
    林浩终于放心，对苍月真人行礼后，便用灵力托起冯志鸿往执法堂御剑过去。
    苍月真人看着两人背影，对沈清石道：“希望能从此子口中知道些什么。”
    沈清石说：“传音慕知，让他尽早回宗。”
    安泽余这时来到几人身前：“清石，你接下来准备如何。”
    顾承安也缓步过来，他收剑站在沈清石一侧，闻言眼神微动，全神贯注去听沈清石会怎么回答。
    “待慕知回宗，也该带回了幻幽山脉的消息，听完再做打算。”沈清石往台下看过一眼，对吕如林道，“大典结束，安排弟子收拾这里吧。”
    吕如林点了点头。
    冯志鸿已经拿下，今日也算事毕，苍月真人与安泽余则去了执法堂，几人点头示意，纷纷回了各自寝殿歇息，剩下沈清石与顾承安留在原地，和一众还没散场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