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师(46)
谁料族中后辈动了邪念,利用先辈留下的心血借运。
他叛出公羊家族也是因为发现了这其中的玄机,因与父辈理念不合终究负气出走,谁料不久后族中便遭受无妄之灾。
谣传公羊家族被仇家灭族,那场大火是对方毁尸灭迹的手段,但实则父辈施展咒术之际遭到反噬,三重天雷降下,视为天谴。
他也曾怀疑是否有人动了手脚,时至如今弟子传来消息。
他听闻姜、白两家的噩耗,加之咒阵现世,第一个想到的人便是傀师。
今日方才知晓,恐怕事情没有他想象中的那样简单。
傀师本无名,只知晓是池家人。
三百年前凭借着傀、咒、魂三术声名远扬,惹得京中权贵也试图将他拉入己方阵营。
但无论是江湖尊者还是京中权贵,都没能得傀师青眼,此人一向独来独往,行踪诡谲,多数人并不知晓他究竟是何模样。
昨夜池州渡利用传闻中的离魂之术,将原身引入花云间,倒是让他大开眼界。
神魂回归本体后,竟还能操控红衣女傀,这其中玄妙他实在无法参悟。
但......公羊纹一目光在齐晟脸上描摹片刻,剑眉星目,丰神俊朗。
齐家小子天赋异禀,在当世的确是可遇而不可求的高手,但与百年前的老家伙们相比,终究是嫩了些。
到底是有什么过人之处,才能令那位曾掀起一阵轩然大波的老祖如此另眼相待呢。
昨夜池州渡神魂归位,青衣长发,令他陡然想起过往公羊家祠堂供奉的那幅画。
公羊纹一尚在感慨之中,谁料那画中人垂眸注视了一会儿昏迷不醒的齐晟,紧接着便弯腰将人抱了起来,转身看向他:“带路。”
公羊纹一当时愣了好一会儿,见池州渡拧眉,这才匆匆领着他们朝花云间内走去。
说来也窝囊,分明是主人,却跟在两人身后忙的气喘吁吁。
一直到将齐晟安顿好,池州渡才朝他颔首,朝自己的屋中走去。
留他一人干坐在屋里半晌回不过神。
最后神情复杂地看向床上昏迷不醒的齐晟。
他盯着眼前后生的脸,苦思冥想了一夜都想不通。
这小子究竟何德何能,能让两位叫爷爷祖宗都足矣的前辈如此照顾。
齐晟见公羊纹一沉默不语,脸色也有些古怪,只得抿唇道:“今日晚辈失礼,待确认玄九平安,我自然来向前辈请罪。”
他说着就要往外走,公羊纹一从混乱的思绪里回神,立即道:“你这孩子......不必担忧,他......那丫头没事。”
“并非晚辈不信任公羊前辈,但玄九昨夜本就受了惊吓,如今身侧又无人,我实在放心不下。”
见齐晟一本正经地说出如此荒唐的话,公羊纹一的神情都扭曲了一瞬。
受了惊吓,放心不下?
“你疯了吧......”他几乎脱口而出。
齐晟一愣,方才一心想朝外走没听清他说什么吗,这会儿停下脚步,“什么?”
就在这时,门被人轻轻推开。
池州渡淡定地推门而入,紧接着就见一个黑影窜到自己跟前。
齐晟抓着他的肩膀,推着他转了一圈,嗓音里的担忧没有半点掺假:“玄九,可有受伤?”
公羊纹一闭了闭眼,念在他是齐家后人的份上打算发发善心提醒一下:“你......”莫要对人家姑娘动手动脚的。
只可惜话方才开了个头,就见那位实力可怖,生性古怪的傀师前辈顺着对方转了个圈不说,紧接着还开了尊口:“无碍。”
公羊纹一:“......”
许是他惊悚的视线过于直白,池州渡恰好看过来,两人四目相接。
紧接着,公羊纹一眼睁睁看着池州渡平静无害的眼神里带上了几分威胁与冷意。
“......”
【作者有话说】
今天还有两章,木有捉虫,还请见谅
第47章 山庄
许是感受到气氛的凝固。
齐晟逐渐回过神来,想起前辈还在身后看着,俊逸沉稳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转身朝公羊纹一正色道。
“公羊前辈,我二人恐怕要叨扰一段时日,还望前辈多多包涵。”
“不敢......”公羊纹一心里还想着池州渡森冷的眼神,下意识开口。
待到察觉不对立即收声,他端起长辈威严的架子,捋了捋胡须,“不必拘束。”
“这处山庄本就是用于会客,老夫的居所在山的另一头。”他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张符纸,“你们找不到入口,若有要事寻我,引燃此符即可。”
“好,多谢前辈。”
齐晟见状,顺势从怀中取出信笺递了过去。
“这是白家入门正中央疑似咒阵的图纹,咒阵失传已久,我等实在没有头绪,走投无路找到文灵胡老,这才瞧见了一线希望。”齐晟沉声道。
“公羊前辈,拜托了。”
公羊纹一抬手接过,莫名有种关公门前耍大刀的窘迫感,分明傀师只一眼便能知晓的咒阵……
他活了百余年,当初在父辈跟前都是一副嚣张模样,但也许是罚跪祠堂时傀师的画像太过于根深蒂固,令他时至如今都不敢造次。
虽说不知傀师是何用意,但既然对方吩咐,自己也不得不从。
“嗯......如今这世道,传信也并非万全之策,稍有不慎便会被暗处盯着的眼睛加以利用,恰好齐家的北屿山庄也是隐世宝地,的确是个好法子。”公羊纹一又问道,“不过齐小宗主就这么贸然离开,就不担心江湖又生什么事端?”
“前辈放心,剑宗我已交由弟子打理,至于江湖动荡,元掌门自然会帮忙看顾。”齐晟笑了笑,“江湖不比朝堂,少一位管事的也无伤大雅。”
公羊纹一闻言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有些新奇:“你这小子性格倒是不错,想必是像你娘亲多些,讨人喜欢。”
此言一出,齐晟原本紧绷的心弦顿时松了下来,弯起眉眼道:“父亲也常这么说。”
公羊纹一哼笑一声,将信笺揣入怀中,晃悠着朝外走去:“老夫先行一步,这咒阵破解只能说尽力而为,届时若无功而返,倒也别怪到我头上来。”
“自然不会,前辈肯帮忙,晚辈已然感激不尽!”齐晟连忙道。
“这客套话少说些。”公羊纹一没有回头,扬声道,“这里许久无人打理,若你有心,便帮老夫养养花种种草,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齐晟跟着他出门,闻言四处看了看,见杂草确实挺多,立即扬声回应:“晚辈明白!”
直到公羊纹一的背影消失在院中,齐晟才松了口气。一阵沉默后。
他回头看向池州渡,语气里含着愧疚。
“玄九,总是让你跟着我四处奔波......”齐晟走近了些,仔细打量着池州渡的神情,抿唇道,“昨夜可有吓着?”
他不知想起了什么,眼神逐渐暗淡下来:“先前过于自负,对你承诺颇多,但最终总是食言,如今也不知要在这里待上多久……”
齐晟声音更低了些。
“说是剑宗安全,实则也是因为自己的一己私欲,将你困在身边了。”
不知是否是昨夜失去意识前的心慌一直延续到现在。
即便知晓公羊前辈绝不会加害于他们,但那份无能为力的滋味太过于鲜明。
齐晟忽然想起初见玄九的场景。
一袭红衣,面戴轻纱,一双美眸孤傲,似乎不会为任何人驻足。
那时候的她,似乎远比在自己身边时自由。
他偶尔觉得这世间遍布着蛛网,随意一个抬手便能扯出千丝万缕,甩不掉,洗不净。
最终缠绕着缠绕着,变成世人口中“作茧自缚”的模样。
有时在一旁冷眼看着他人痛苦挣扎,待到将目光收回时才发现,自己并不比谁好到哪里去。
说人者不如人。
他之前责怪弟子考虑不周,一直到今日他才发觉。
自诩君子,实则比小人更加卑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