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师(3)
不给抱就不给抱呗,非得往人心窝子里扎一刀。
齐晟一噎,没了兴致,悻悻地摆摆手:“得了,三位相聚,在下就不留着讨人嫌了。”
“恕不远送。”左轻越淡淡道。
齐晟压着火,先是朝仇雁归笑了笑,而后顺势瞪了一眼某个没心肝的货色,这才拂袖离去了。
罢了,这种蛇蝎玩意都能有人要,他愁什么姻缘。
脑中陡然闪过那双清冷出尘眼睛,齐晟脚步微顿,心里像是被羽毛挠了一下。
若能再见一面……
齐晟心不在焉地折下一截树枝在手中把玩,斟酌着接下来往何处而去。
忽然,他似乎想到什么,一把扔了手中被蹂躏凄惨的枝叶,眼睛腾地亮了起来。
“兆龙寺。”他口中喃喃。
舟渔岭往南,兆龙寺。
此乃天下闻名的灵寺,传言心诚则灵。
而据传言所说,这其中,属姻缘最灵。
齐晟轻笑一声,绕过古老奢华的大殿,阔步走至吞云阁门前。
两侧的暗卫毕恭毕敬地行礼:“恭送齐宗主。”
齐晟略微颔首,戴上斗笠后利落地翻身上马,颀长精瘦的身形令人眼前一亮,腰侧的赤陵剑在光下泛出如火纹路。
他一夹马腹,朝南赶去。
一人一马,正如当初意气风发,单枪匹马硬生生杀进剑宗的齐小公子。——舟鱼岭,水乡。
兴许是赶上了当地流传至今的节日,街市充斥着笑闹吆喝,显得有些拥挤。
眼见天色已晚,齐晟随便寻了家客栈,将马绳递给伙计。
这匹汗血宝马性烈,不爽地哼气刨地。
“踏云,别闹。”齐晟安抚地拍拍它,旋即随口道,“一间上房,有劳了。”
伙计顿时笑容满面:“哎哟客官来得真巧,恰好还剩一间天字上房……”
“来人,一间上房!”
一道嚣张跋扈的嗓音响起,打断了二人对话。
那伙计一愣,旋即连忙赔笑道,“公子,方才已经满房……”
“满房?”那人冷笑一声,蛮横道,“这不是还有间上房,怎么着,你是将我的话当做耳旁风吗?”
“这,这……”伙计为难地看了眼齐晟,进退两难地拽着马绳。
隐约嗅到不善气息。
齐晟缓缓转过身,透过斗笠看向这位仿佛将“财大气粗,不好相与”八字刻在脸上的主。
虽说在外低调行事为妙,但他齐晟也没到在这江湖上要忍气吞声的地步。
“这房已经被这位公子定下……”
“少废话,你这贱民耳朵聋了不成?今日这房本公子要定了!”那锦衣公子扯过仆从手中的行囊,不假思索就朝伙计砸去。
客栈周围本就聚拢着瞧热闹的人,见状顿时喧哗。
“嗡——撕拉——”
只听一阵刀剑出鞘的嗡鸣,而后便是布料撕裂的声音。
没人看清齐晟是如何出剑的,只是眼前一道白光闪过,紧接着便见那包袱碎成多块,落在地上激起一片灰尘。
“……”
四周顿时陷入诡异的寂静,几乎落针可闻,其中夹杂着众人刻意放轻的呼吸。
齐晟不疾不徐地从怀中取出一锭金子抛给伙计,嗓音低沉,隐隐透露着一股久居高位的压迫感。
“公子年轻气盛,许是不知,这世上只有已成定局之事,绝无‘要定’之理。”
他淡笑一声,话却毫不留情。
“是走是留,你自行掂量。”
那锦衣公子气焰灭了九成,还有一成瞥见齐晟握在剑柄上的手时烟消云散。
他垂头不敢去看四周投来的眼神,脸色涨红,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家仆也慌急慌忙地跟上。
众人心中惊疑不定,直到齐晟漫不经心地扫视一圈,他们才陡然回神,连忙收回视线。
说来也怪,这黑衣剑客分明头戴斗笠,看不清面容,却莫名令人有种被看穿的心悸。
“好了。”齐晟侧目望向伙计。
那伙计不敢怠慢,连忙将马拉走,扬声朝里吆喝一声,命人将齐晟带到厢房。
齐晟点点头,踏入门槛后忽然拧眉,回头精准地朝一个方向望去。
却发现并无异样。
“客官?”
那带路的伙计小心翼翼地唤道。兴许是错觉。
齐晟收回目光,薄唇轻抿:“无事。”
不远处的树后。
一位红衣女子静立,冷淡的眉眼情绪稀薄,面纱之下的唇齿微动,意味不明道。
“剑宗……”
【作者有话说】
齐宗主目光真挚:是的,我就是见色起意。
第3章 兆龙寺
舟渔岭乃水乡,湿润的气息萦绕四周,耳畔是悦耳的鸟鸣。
天光现之际,水波泛起光泽,清澈的湖泊忽而倒映出一个模糊的人影,紧接着又如离弦之箭一般消失不见。
齐晟并未在客栈多做逗留,一早便策马赶往兆龙寺,许是心中期盼,未曾觉得路途遥远。
进入一片遮天蔽日的林子后,又途径一处水桥,耳畔是不曾停歇的马蹄声。
待到金乌高悬之际。
“吁——”他轻声吆喝。
寺庙的牌匾借了一缕天光。
齐晟一拉缰绳翻身下马,随手将踏云拴在了离他最近的树上,这才抬眼打量起四周。
兆龙寺远离喧嚣,坐落于荒山之上。
大多被苦难缠身的人独自走完那条清寂的山路,最终跪在佛像前虔诚的祷告,不过是寻个活着的由头,未解的夙愿。
今日不知为何人迹罕至,显得格外幽静。
齐晟的眉梢轻动,眼中闪过疑惑。
“沙沙——”
枝叶摩挲的声音响起。
他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有一位扫地僧,正清扫着门前堆积的枯枝败叶。
齐晟正欲迈步,忽然动作一顿。
想起那句不知真假的“心诚则灵”,他默默摘下了头顶的斗笠,反手扣在踏云的毛脑袋上。
踏云气愤地哼气,用蹄子刨了刨地。
齐晟心系姻缘无暇理会,缓步走至门前,斟酌着开口。
“大师,不知今日可否入寺?”
那扫地僧背对着他先将扫帚搁置好,这才转身双手合十,嗓音轻缓地询问。
“施主今日为何而来?”
齐晟莫名紧张,清了清嗓子,学着那和尚的模样双手合十,微微躬身。
“在下......来求姻缘。”
僧人见他耳廓通红,淡笑,“看来施主已遇良人。”
齐晟并未遮掩,爽朗一笑,瞧着剑眉星目:“大师好眼力。”
“施主谬赞。”那僧人语气温和,话锋却陡然一转,“来即是缘,如今贫僧心中有一困惑,不知施主可愿指点一二。”
齐晟隐隐觉得奇怪,但还是恭恭敬敬道:“大师言重了......在下定尽力而为。”
“施主觉得何为姻缘?”
齐晟闻言一愣,拧起英气的眉头。
何为......姻缘?
本就铁树开花的齐晟在原地苦思冥想良久,才迟疑道。
“在下拙见,许是与心上人共结良缘。”
那僧人点头:“那施主认为何为良缘?”
齐晟心中抓耳挠腮,高大的身影显出几分窘迫。
他不知何为良缘,只是听闻这句话时,脑中瞬间闪过一双清冷孤傲的眼睛,顿时脸红。
谁承想年少成名,鲜少受挫的齐宗主,却在寻求姻缘的路上接连碰壁。
“这.....许是我所认定之缘?”他清了清嗓子。
“即便是孽缘?”
那和尚冷不丁问。
齐晟一怔,旋即缓缓抬头,对上和尚依旧温和的双眼。
刹那间,树叶摩挲的声响戛然而止。
自踏入此地起,一股诡谲古怪的气息便在寂静中愈发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