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师(125)
守宫欲借此令池州渡分神。
即便他已经落入对方的阵中,但有鬼煞萦绕在四周,对方一时恐怕也找不到他的踪迹。
他割破枯瘦的手腕,与寻常人不同的黑血没入土地,枯木骨疯长破土而出,带出一个个阴森的白骨,与尸傀厮杀破坏阵法。
不多时,一阵细微的风钻入阵中。
守宫顿时找到傀阵的破绽,身影一晃,迅速朝那处掠去。可就在这时!
直觉身后传来一股十分强烈的危机感。
守宫仓促地回头,染血地青衣印入眼帘。
池州渡浑身萦绕着黑煞,没有丝毫收敛的意思。
此刻阵法只剩下最后一关。
头顶的天雷似乎也察觉到溢出的煞气,发出警告般的闷响,蠢蠢欲动。
守宫抬头看了一眼,电光火石之间,他咬了咬牙,干脆又是一刀刺入胸口寄出心头血。
枯木骨顿时被催生,直冲天际,同时也将他的自身的煞气汇聚到阵中。
他迅速退至阵外。
却见池州渡毫不收势,浓郁地煞气钻入他的皮肉,池州渡浑身如同瓷器一般裂出血痕,那浮动的煞气容纳无数业障与死气。
这是他最为熟悉的隐咒,血生桃。
当初池州渡咒发,他便一次次将对方从死亡的边缘拉回。
他在主动催发自身隐咒,这几乎是自毁的方式。
守宫心中当即咯噔一声,可为时已晚。
在他踏出阵外的刹那,突然浑身僵直,如同魂魄被一双大手死死捏住。
他反应过来,心如擂鼓,眼神朝一旁的骨骁看去。
骨骁得他庇护,身上有他留下的咒息,池州渡以此为引,在他杀了骨骁的刹那,对方就已经成为了摄魂的引子。
池州渡闭上眼,分出一缕意识操控守宫的身体,虽说只有几息,但也已经足够了。
守宫双目瞪圆,不受控制地抬起手,在空中回握成拳,一口黑血喷涌而出,枯木骨与白骨顿时化作一堆齑粉,空中尘土飞扬。
于此同时,汇聚的煞气缠绕在一起,里头涌出的怨魂互相厮杀尖啸,紧接着冲入天际。
三道雷劫应声而下!
三鬼与周边的傀儡、白骨纷纷朝两人而去,可为时已晚。
守宫只觉得束缚自己的力量散去,可头顶的威压令他撑不住跪下,一声巨响过后,刺目的电光令人短暂失明。
雷劫已至,逃无可逃,眼见电光要将自己活生生劈成灰飞。
他眼中闪过不甘,可已经别无选择。
枯瘦的手指涌出煞气,将自己活生生斩成两段,强光下,离体的下肢尚抽搐着,下一瞬便被天雷劈成齑粉。
剩下的三鬼见状纷纷上前,引动白骨与无名奴抵挡雷劫余韵。
四鬼之首的诡毒上前接住守宫只剩下一半的躯体,三鬼祭出法宝,鬼雾四起,下一瞬便消失在原地。
守宫用一缕意识附着在四周尚未消散的煞气之上。
他看见一道纤细的身影掠起,在雷劫劈中的瞬间,没能留下一丝残痕。
而池州渡闭上眼睛,煞气朝荒无人烟的山野而去。
无形之中似乎有什么他看不见的东西引领着雷劫分出数道小雷,将茂密的山林劈成一大片荒地,而池州渡还是被雷劫的余韵波及,狠狠撞在不远处的树上,他所至之处,郁郁葱葱的草木瞬间枯化。
池州渡躺在地上,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肉,血红的人轻轻发颤。
但守宫知晓,他并无性命之忧。
他们终会再见。
不甘的视线随着煞气消散而消弭。
天地间都安静下来。
池州渡仰躺着,望着乌云散去。
旁人看不见的灵虚境中,他周围围绕着已经献出业障执念的怨魂,它们不再灰扑扑,也不再散发着危险地红光。
像是干干净净的云絮,担忧地萦绕在池州渡身旁。
池州渡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他脸色惨白,顿了顿后,吃力地抬手一挥。
这一片被执念困在人间的灵纷纷散去,去了他们该去的地方。
唯独留下一个伤痕累累却无色的灵,在原地疲惫地闭上眼睛。
分明存在,却无处容身。
第114章 诀别
不知过了多久,耳畔忽然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
池州渡倏地睁开眼,其中尚有未消的疲惫。
他身形一晃,便来到门外。
雷劫被引到荒山,除却失去生机的草木,村民相安无事,如此安静,应当是被吓得匆匆离开不敢靠近。
门外一片狼藉,只有一处干干净净,齐晟偏头靠在那唯一完好无损的墙边,似是陷入沉睡。
池州渡身影犹如鬼魅一般拦在齐晟身前,纵使脸色苍白,浑身上下也透露着危险的气息。
前方的暗卫们对视片刻,其中一个主动拉下蒙面,躬身行礼。
“池家主,我等是吞云阁暗卫,受少主与仇统领之命,护齐宗主周全。”
齐宗主并未对他们隐匿气息,但不知何时起,又一股更为强大的力量将齐宗主的气息护在其中,令他们难寻踪迹。
若非方才的动静,他们依旧没有头绪。
影六悄悄抬眼,打量着那张脆弱却依然显露出不凡气度的脸。
想来,便是出自这位之手了。
虽说少主嚣张拍案告知他们不必对那池贼客气,但仇统领私下叮嘱过,若见到此人,还是要礼数周全,不能伤了和气。
闻言,池州渡目光掠过他们腰间的子月铃,轻轻点头。
他回身在齐晟面前蹲下,手指想要轻轻抚摸对方的脸颊,却发现伤口虽说愈合,但仍然是一身血污,池州渡僵硬了一瞬,起身退开几步。
他抬袖,一阵微风代替手指轻轻拂过齐晟眉心。
陷入沉睡的人手指动了动,紧接着一惊,立即睁开眼睛。
齐晟努力驱散眼中的迷蒙,尚未看清眼前的事物,便仓皇地起身,身形摇晃了两下。
影六只觉得自己似乎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推到齐晟跟前,下意识伸手扶住对方。
他反应过来后,若有所思地回头,对上池州渡平静的目光。
他一身血污站在那儿,莫名让他看出了几分无措。
好在齐晟看清他后,拧眉脱口而出。
“池州渡呢?”他说着顿了顿,似乎才发现眼前的人有些眼熟,“......影六?”
“......是。”
影六早已不是当初纯粹的木头,他隐隐察觉到两人之间的古怪,没有多言。
齐晟此刻无瑕顾及太多,抬手推开他,目光四处一看,一瞬间便锁定了某个浑身是血的人。
他愣了一下,浑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一般。
齐晟立即奔了过去。
“池州渡!”
池州渡见他莽撞地冲过来,立即后退一步。
眼下他暂时无法动用煞气蚕食身上的血污。
齐晟瞥见他的动作,僵硬的停下脚步,眼底蹭得涌上不知是心疼还是愤怒的情绪。
“你......”
他嘴唇动了动,胸口起伏几下。
终究还是压下翻涌的心绪,慢慢靠近在池州渡触手可及的地方。
“你的伤......”
齐晟打量着池州渡裸露在外的皮肤,不见伤痕只见血污,他知晓对方有令伤口快速愈合的能力,但这几乎满身的血污,不必细想也知晓定然伤得很重。
“无事。”
池州渡眼中的杀意渐渐散去,有些乖巧地垂眸望着齐晟。
似乎读懂了他的心疼,眼里闪过极其浅淡的笑意。
“无事。”他又道。
齐晟伸出手,轻轻擦去对方脸上的血污。
这次池州渡没躲,静静望着他,像是要将人整个装进眼里心里。
乌云散去后,太阳露了出来。
齐晟知晓,午时已至。
“对你而言,到底什么才算有事......”
这句呢喃很轻,池州渡只当他低声埋怨,没有在意。
齐晟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迟疑了片刻,还是伸手从怀中取出手帕,像是要为池州渡擦去血污。
谁料在众人都未能反应之际,他的左手迅速扬起,一枚定魂针刹那间没入池州渡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