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上人是仙门叛徒(269)
“我没能来得及还他清白。”齐释青说。
小甜甜被这个过于沉重的眼神压得肩膀一低。
她随即一惊,“什么意思?!什么叫没来得及?”
但齐释青不回答了。
他只是用那双古井无波的黑眸望着小甜甜,等着她说下去,她跟齐归所有的故事。
小甜甜勾人的眼睛颤了颤,里面浮出一丝水光。
她跟齐释青对视了很久,好像什么都明白了。
美艳的老鸨嗓音里的媚色褪去,声线低低的轻颤:“他第一次来暖莺阁,年纪很小,大概还不到十五,单纯得可爱。”
“他问我‘断袖’还有‘通人事’是什么意思,我答了,他就跑了,可看他那模样,我觉得他好像喜欢上了什么人……”
“再来的时候,就是去年了。他说他家管得严,知道他去了解‘断袖’这种事,把他腿都给打断了。”
“后来他告诉我,他的心上人,不是女子。”
“他觉得那人也许也心悦他,就鼓起勇气,跟对方一起去了花灯会,还准备在中秋的时候约他赏月,表露心意。”
“为此,他买了那珠红豆苗。”
“但他没能送出去,转而把红豆苗给了我,当时是罩着一块黑布送来的,很不显眼。他说他很抱歉。”
……
小甜甜的嘴唇开开合合,但齐释青什么都听不到了。
他好像躺在地上,被凭空掉下的一把淬着最甜的毒的匕首直直插入胸口。
他从未想过的可能性,做梦都不敢的痴心妄想,竟然作为一段口述史残忍地展现在他面前。
他苦苦忍耐压抑着的少年时代,刻意拉开的距离,齐归却把这条苦路重新走了一遍。
齐归第一次来见这位鸨母,就是跟着自己在银珠村游历的时候。他当时从银珠村失踪得突然,留下的理由冠冕堂皇,说不想给自己再添麻烦。
可真相竟然是因为他那时懵懵懂懂地明白了自己的心意,然后学着他那该死的兄长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齐归跟他偷跑出来游历的时候才十五岁。如果齐归能捱过这个寒冬,等到春天到来,他就二十四岁了。
他们彼此错过、彼此逃避了近九年。
所以当齐归在那个中秋,亲耳听见他跟柳下惠子的婚事时,是什么心情。
心悦的人要成亲了。
无法表露心迹,只能做回兄弟。
所以他在那个茶肆,对着皓月问他,要不要做结拜兄弟。
然后把那盆红豆苗送到了暖莺阁。
偌大的泪珠砸在桌上,仔细一看,竟然是淡红色的。
齐释青无声地淌着血泪,他原以为他的心脏已经痛到麻木,可到了此刻他才知道,疼痛是可以让人无法呼吸的。
他做了什么。
他都做了什么?
如果那盆红豆苗还在,在初冬的时候应当就结下了累累硕果。
两情相悦的结局是阴阳两隔。
骗子骗的是心上人。
杀人犯杀的是救命恩人。
齐释青阴森地抬起眼。
他眼下是狰狞的干涸血红,眼珠张满血丝,嘴唇、牙齿,全都是猩红的,如同一头喋血的兽。
这命运太不公,齐归受过太多苦。他们的没有缘分,却是这样残忍的阴差阳错。
他要杀了自己替齐归报仇。
但在那之前。
蓬莱岛上所有伤害过齐归的人,他都要杀了,给齐归陪葬。
作者有话说:
双向暗恋终于揭开了!!!一!起!疯!狂!
第252章 死当(一)
“小秀才?”
一个透风撒气的破棚屋里,传出一道微弱的声音。
“是我!哥哥!我去讨饭回来了!”
稚嫩的童声穿门而入,一个小女孩顶着两个毛躁的小辫,轻快地推门踏了进来,破棚屋的门摇摇欲坠,发出吱嘎一声响。
这个叫“秀才”的小女孩是个孤儿,父母早亡,三岁起就在这个镇子上乱跑了,是靠着邻里街坊接济,吃着百家饭长大的。现在她十一岁半了。
前些日子,天气特别坏,天上的云彩像是大浪一样,朝中心的涡涡里飞快地卷,像是要把天戳开一个黑洞。风雨特别大,把小秀才的棚屋都弄塌了,她险些没被砸断腿,还是心善的李娘娘把院里的鸡棚让给她,她才有个地方能避避雨。
过了好些天,可怕的天气才终于结束,小秀才不好意思继续再赖在李娘娘家,就回到了她的旧棚屋。
然而棚屋早就不知道坏在了哪一场雨里,彻底地变成了一滩废墟。
但小秀才没有哭,她也没难过,这样的事她从小经历过太多回,根本算不上倒霉啦!
她使了吃奶的劲儿把淤泥里的木条、篷布全都拖出来,重新找了绳子和锤子,正准备把第一根木头夯进地里的时候,天上突然掉下来一个人。
“是真的从天上掉下来的!”
小秀才急三火四地去找专门给他们穷苦人看病的赤脚大夫,手舞足蹈地比划着,语气非常焦急。
那赤脚大夫看了她一会儿,悲悯地摸了摸她的额头,以为这孩子营养不良,饿出了癔症。
小秀才死死拽住赤脚大夫的手,说自己才没病,非要让人去她家看看那个“从天上掉下来的人”。
赤脚大夫拗不过她,就被拉过去了。
真正见到破篷布上躺着的人时,赤脚大夫大吃一惊。
这人浑身湿透,像是从水里刚被捞出来似的。
“这你从哪儿捞上来的?附近有河吗?”赤脚大夫不禁问道。
小秀才急道:“我都说了,是天上掉下来的,真的是天上掉下来的!!”
小丫头跑到那个人旁边,手忙脚乱地说:“我当时正在搭篷子,他就突然从天上直直掉下来了!你快看看他啊!”
赤脚大夫啧了一声,装模作样地仰头看了看天,说:“那还不得摔死啊?”
小秀才气地跺了跺脚,在那个人身边蹲下,伸出小手去试那人的鼻息。
赤脚大夫不逗她了,也走了过去,低头一看,眼都瞪圆了。
这人正昏迷着,浑身上下仅着一身中衣,因为湿透而近乎透明的白色衣料下的身体纤瘦到了极点,胸腹上布满伤痕。
但这还不是最奇怪的。
赤脚大夫也慢慢蹲了下来,皱起眉头端详着这个没有意识的人。
他的面容年轻得很,十分俊俏,眼睛还紧紧闭着,就能让人想象到这双眸子睁开时的惊艳模样,可是——
他有一头白发。
这头长发跟雪白的缎子似的,尤其还湿着水,就跟刚从白色染缸里拎出来一样,把所有光线都反射出去,又白又亮,扎得人眼疼。
天生白发的人很罕见,而且往往不止是头发白,就连睫毛、汗毛都是白的,而且瞳色也会很浅,还伴随着多种病症。
而这人睫毛是正常的乌黑,赤脚大夫扒开这人的眼睛,看见了一对棕色的漂亮眼珠,显然不是天生的白化病。
“唔!”赤脚大夫摸着下巴,忍不住摸了把这人的头发,一边惊讶于头发柔软华贵的手感,一边惊讶于竟然一根黑发都没有,白得如此彻底。
“真是奇了怪了……”他感叹道。
“对吧对吧,就是奇了怪了!”小秀才见赤脚大夫十分惊愕,感到自己终于被肯定有些开心,有样学样地摸着下巴蹲在那里。
赤脚大夫把这昏迷的人从头到脚观察了一遍,目光先是在他身前密密麻麻的伤痕那里停了停,紧接着就看见那人的脖子上有一截红绳,红绳上系了一块……玉。
哟嚯!
——好玉!
虽然隔着一层薄衣,但那玉绝非凡俗之物!赤脚大夫把这人的领子拨开,一根指头把挂绳拎了起来。
水汪汪的满翠,一丝杂色都没有,玻璃光泽细腻至极。玉并不大,但放在手里沉甸甸的,触之如同化开的油膏。
这是一块带着庄严雕纹的玉佩,雕工之精美绝不次于玉相,每一笔都浑然天成,简直不像人能雕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