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上人是仙门叛徒(226)
相违站了起来,给自己的房间下了禁制,然后走到房间的一角,打开了一个无人能发现的隐匿机关。
思虑重之人擅机关术,整个玄陵门无人能出其右。
从那个机关里,他取出来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宣纸。
那是从榴莲园那个记载了上古典故的石碑上拓下来的碑印。他将其展开,放在自己面前。
“玉清无量天尊。邪神君。”
相违冷冷地念着,语气并不像是祝祷。
“我乃仙门出身,从未与邪魔外道有过任何交集,却在年少时就被诡断卦选中。”
“邪神若在,请听我发愿。”
“我愿归入邪神门下,脱离凡人运命。”
相违说完,四下空寂。
他等了许久,无比嘲讽地笑了起来。
那些典故是真是假都不知道,他原来已经失心疯到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地步了!
就在他笑到腹部发痛、恨不能在地上打滚的时候——
相违眼前突然什么都看不见,无数的黑烟从狭小的缝隙灌入他的房间,整个空间漆黑一片,他被包裹在正中央,无法挣扎、无法感知。
一道邪魅湿冷的声音响起。
“八十八仙门之首玄陵门的大长老……想拜入我门下……”
声音不大,甚至听上去还带笑。
相违目眦欲裂,却只能看见一片黑色。与此同时,他的头颅被一只无形的手压了下去,强迫他低下头、叩首。
是邪神吗?!
邪神竟然……是真的……竟然真的来了……
纵使相违被这道年轻狂狷的声音所震撼,压在他身上的上古神祇的威压却做不得假。他的头磕在地上抬不起来,四肢都匍匐着——从来没人敢让相违放下自尊,做出如此臣服的举动。
惊惧、敬畏、不忿、委屈、愤怒……相违被强压着跪趴在地上抬不起头,无数种情绪一瞬间在心头爆发,一片漆黑的浓雾里,相违的眼睛猩红一片,荡满水光。
凭什么……
为什么跪在这里的人是他,而不是齐冠?
凭什么齐冠好处占尽——长辈的宠爱、无与伦比的天资、掌门之位,甚至就连他儿子、那个刚刚出生乳臭未干的婴儿,都有如此强大的灵力,让七星罗盘都能臣服于他?!
同父同母,为何他的命运就如此坎坷?!凭什么他有个那样糟烂的命数,凭什么他注定不得好死?!
他不愿!
“你的心声,我听到了。有趣。”
邪神的声音再度响起,异常蛊惑。
“寻常人堕仙,大多是渴求我的邪神之力,只有你,是想改一个小小命数……”
相违双目刺痛,泪水砸了下来。
“神仙眼里,凡人的命数不过是司命手里一页纸,但凡人却不甘心。”
邪神的声音在相违周身环绕,让他头晕目眩,又四体生寒:“成为我的信徒,命就属我,自然不会再受诡断卦的辖制。但……仅此而已么?”
那个凡人无法抵挡的诱惑的声音说:“你就没有别的所求?”
相违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寂静得心跳声都湮没的时间里,有些念头划过了相违的脑海。
当上玄陵掌门。
把齐冠踩在脚下。
把那个婴孩手里的七星罗盘抢过来。
……
随着视野内的黑色越来越浓重,这些念头就像剧毒一样蔓延,愈演愈烈。他甚至冒出了杀人的念头,眼前无端生出了幻象,他拿着一把屠刀,地上是齐冠的尸体,那个小婴儿也在血水里溺毙。
相违猛然打了个冷颤,咬着牙跪在地上,脖颈僵硬,“没有别的所求。”
“呵……”一阵惑人心魄的轻笑。
邪神的声音忽远忽近,飘渺地萦绕在相违耳边:“你是能做大事的,我许你一事。”
“助我重返蓬莱,我会提点你登仙,做我的左膀右臂。”
黑烟散去的时候,相违成为了邪神信徒。
他从冰冷的地上醒来,心神如重生般清明,他感到有强大的灵流运行在他的四肢百骸,稍一抬手,便有指风升起。
心头原先困住他的桎梏和底线都消失了。没有谁是不可以杀的,没有谁是不应该杀的。人都算什么东西?玄陵掌门又算是什么东西?
相违脸上露出豁然的笑,眉头松展,胸腔里吸入一口长长的气,他恨不能仰天长啸!
等他回神看向铜镜的时候,他的视线顿住了。
他一身长老道袍,本就是暗纹玄衣,可腰间原本金灿灿的罗盘,此刻变得通体纯黑,比他的道袍还要幽深。
他的法器,已经变成了邪神之物。
-
第五君冷冷看向相违腰间的黑罗盘。
正是这只罗盘,让他几次动摇怀疑齐释青,最后压在心里形成了一个个心结。
“你看着已经不像人了。”第五君注视着相违,声音淹没在雨声里。
相违听见了,但只是嘴角扬起的弧度更大了些,越发像鬼怪。
这张恐怖的面容忽然让第五君想起无一殿内高耸矗立的邪神神像。
无论邪神如何邪魅诡黠,相貌都是顶好的,这样一个美艳妖孽的神君,怎么会放任邪神之力以诅咒的形式将他信徒的躯体腐蚀殆尽,让他们一个个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除非——
邪神根本没打算拯救他的信徒。
“从没有过任何一个人,经过邪神提点直接登仙,这是空口承诺。祝祚狡诈,绝不会守信的。”
第五君盯着相违的眼睛说,继而又看向柳相悯。
“祝祚根本不顾你们的死活,他是在利用你们。”
他身躯动弹不得,双手却用力向后扭曲地勾着,藏着手心里的尖锐木块。
两个堕仙站在第五君咫尺之间。
洞外大雨瓢泼,如同战鼓。
极短的时间里,第五君的心跳跟雨声共振,堕仙逼近带来的压力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哈哈哈哈……”
诡异的笑声拍在第五君脸上,柳相悯贴着他的耳朵说:“只有蠢人,才会一直被利用。邪神留了转移邪咒的法子,只是大多数堕仙太蠢,没找到罢了……”
第五君就等着他们近身的这一刻,手中一直藏者的尖利木块裹挟着他全部的内力,在刹那间射出!
千钧一发之际,第五君做到了摘叶伤人。
右手的木块射中了距离稍远的相违,在他的喉咙上开出了一个血洞,相违登时倒地;而左手的暗器因为断脉的缘故威力降低,只把柳相悯的脖子划出了一道伤口,却错过了动脉——
柳相悯面目狰狞地捂住脖子,他甚至都不看一眼相违,就迅速扑了上来,掌心重重拍上第五君的胸口!
“啊啊啊啊啊——”
凄厉无比、另人毛骨悚然闻之变色的疯狂哀嚎从一副破锣一样的嗓子里发出。
没人能想到,这是第五君发出来的声音。
第五君像一头正在被活剥皮的狗熊,被捆住,被钉死,撕心裂肺的疼痛从心脏传到颅顶传到脚趾再传到每一条血管,他的心脏好似正在被生生搅碎,五脏六腑仿佛被沉进了浓酸里,他像一滴遇到了烈火的水,只需要一瞬间就会灰飞烟灭。
从柳相悯的手溢出的黑烟和黑雾如同接连不断的利箭没入第五君的心脏,第五君眼球里的细小血管全都破了,眼前的一切都带上血色。他被一只钢爪一样的手固定住心脏,在高高的十字刑架上癫痫一般弹动战栗着,像一个无法控制自己的疯子。
让我死让我死让我死!
第五君脑海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他像念经一样重复着祈求着,如果这时候谁能一剑杀了他他来世愿给他当牛做马!
杀了我吧!杀了我——!
他无法抑制自己歇斯底里的嚎叫,每一个关节都像是碎了,每一条血管都像是断了,他的灵脉,他的心脏,他的丹田,正在被邪咒侵蚀,在以极快的速度碎裂湮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