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上人是仙门叛徒(191)
从非人的喑哑变得像人。
“你是谁?”第五君问。
这声音冷静得自己都陌生,第五君从袖口摸出了那个装了银针的乌木小盒,不动声色地用拇指打开,捻起一把银针。
那个黑衣人发出一声低沉的嗤笑,朝第五君的方向走了一步。
第五君没有挪动脚步,浑身绷紧。
“你是谁?”第五君又问了一遍。
黑衣人刻意压低声音说:“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跟我走。”
第五君死死盯着那人的眼睛,那是那人仅露出来的五官,然而那对瞳仁过于漆黑,连同眼周的睫毛都掉光了,显然这人的躯体已经被邪神之力严重侵蚀,第五君只从这露出来的一点皮肤完全辨认不出这人是谁。
他精神高度戒备,按兵不动,等黑衣人走到距离他仅剩一步的时候,第五君突然暴起!
手中银针以极快地速度飞了出去,扎入堕仙的脖子!
第五君没有灵力,只能靠近距离发力勉力一搏。他使出了十成十的内力,银针凶狠地扎入颈间皮肤,若这堕仙稍有移动就会血管破裂。
甩出暗器的一刹那,第五君飞快低头后撤,这个动作让他的双腿伤口瞬间撕裂,鲜血淋漓滴了满地。
“呵……”
一声诡异的讥讽。
银针没入体内的那一刹那,堕仙甚至没有一丁点的反应。
他站在原地,微微歪头盯着第五君,就跟完全不理解他的举动似的,露出颈间扎成一道的银针。
“你以为靠几根针就能砍掉我的脑袋?”黑衣人嘶声道,“天真。”
第五君摔倒在一丈远外,他的双腿似乎骨折了,再也站立不住,勉强撑在地上,仰起头。
他能听出来,这堕仙的嗓子在吃过那把带血泥土后已经恢复了五六成,此刻是在故意掩饰自己的真实嗓音。
第五君仅靠双臂向着远离这个堕仙的方向移动,明知自己做的全是无用功,却全是求生的本能。
堕仙压根不急着追他。他就跟个看客似的,站在原地,高高在上地看着第五君如同一只虫在地上垂死挣扎。
那双满了死气的黑眸子像是无尽深渊,锁住的猎物终将被它吞噬。
第五君双手微微撤力,靠腹肌绷着身子做出撑在地上的样子,目光交汇间,他突然再度飞出一把银针。
极准地瞄准了那堕仙的脖子。
第五君听见了血肉撕裂的声音,两层入骨银针下,那堕仙的脖颈终于爆出一道裂缝,黑色的血液喷出,第五君甚至看见了一点颈椎骨。
他急促地喘息着,正准备扔出第三把银针的时候,那堕仙突然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侵到了他跟前,恐怖的黑眼在第五君面前急速放大!
砰!
一股大力捶上第五君胸口,第五君骤然喷出一口血,身体弓着被高高抛起,撞在一棵杉树的高树杈上,被捅穿了一边肩膀。
他就像破布娃娃一样挂在枝头,再也无力活动自己的手脚,银针和乌木小盒子尽数坠落。
第五君的视野忽明忽暗。他看见那堕仙站在树下,将自己的银针一把全部拔出。
黑血潺潺流淌,但那人毫无知觉、毫无痛感。
第五君的血液在不断流失,顺着树杈一滴滴落下,那堕仙就任其浸透他的蒙面黑布,然后在后面吮吸。
大脑在缺氧状态下越来越不清醒,第五君在这一整晚都痛极了,此刻却忽然感到不痛了。
他快要死了。
双目渐渐阖起的时候,第五君看见那堕仙向树上飞来,似乎要把他扯下去。
那人腰间飞起的黑色罗盘,是他看见的最后的画面。
意识快要消失时,第五君听见了一阵似有若无的马蹄声,还有一声“齐归”。
“那声音听上去很痛苦……”
第五君的思绪在游离,识海里并没有出现什么走马灯,而是无尽的黑暗。
第192章 冷情(六)
眼前似乎有微弱的光线。
第五君的睫毛颤了又颤,然后缓缓睁开。
“你醒了!”
一道如释重负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紧接着,齐释青就撑在第五君身上,注视着他的脸。
第五君木然地望着上方,眼珠没有转动。
他就好像没有看见齐释青,视线穿过了这个人,望向更远的地方。
没有一丝活气。
“齐归?”齐释青的瞳孔猛缩,声音都在颤,“小归,你能看到我吗?”
“你知道我是谁吗?”
第五君的眼睛幅度很小地动了动,终于渐渐有了焦距。他盯着齐释青的脸,看了好久,很慢地眨了一下眼。
“少……主……”
只是吐出两个字,就仿佛往外吐刀片。第五君喉头又有血沫涌出,染红了唇缝。
“我在。”
齐释青紧紧握住第五君的手,双眼盛满痛色。
随着意识回笼,疼痛也接踵而至。第五君在浓重的血味中分辨出了好多味止血、止痛的药材,又闭了闭眼,动嘴唇道:
“少主……”
齐释青握住他的手紧了紧。
有血从唇边溢出来,划过下巴,沾湿了被子。
“能……把……化功……丸……解药……”第五君强撑着把这句话说完,“给我……么?”
齐释青正在拿温热的手帕擦拭第五君的嘴唇和下巴,听到这句话,他的手一顿。
但下一瞬,手帕又轻柔地按了上来。
“好。”齐释青说。
第五君微微点了点头,闭上眼睛。
他就知道,齐释青根本不是单纯为了在玄陵门众人面前恢复他的清白,才要在出发前就让他吃下化功丸。
齐释青从没信任过自己。如今他亲眼见证了堕仙对他下杀手,大概就终于信了,自己不是邪神信徒。
齐释青端了一杯温水来,想让他漱口,但第五君却紧闭着嘴摇了摇头。
过了很久,久到这杯水在齐释青手中都要凉了,第五君的声音才微弱地响起:
“对……不起。”
第五君没有听到齐释青的回答。
也许他也无法回答。
没有人能代替已经死去的人说一句“没关系”。
大脑又开始昏昏沉沉,伤处已经痛得麻木了,第五君在迷蒙中,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对齐释青说:“人已经带回来了。”
第五君迟钝地想:是那个堕仙么……?
不可能……怎么会找的这么快。
“等我去审。”第五君听见齐释青这么说。
半晌后,第五君额头上传来柔软的触感。那仿佛是个定身的咒法,第五君很快陷入了昏睡。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
第五君捂住肩膀,从床榻上缓缓坐起。低头看去,他被树枝洞穿的肩膀已经愈合了七七八八,新长出的嫩肉还渗出一些淡黄透明的液体;膝上见骨的伤痕也愈合了,那里皮肤薄,现在剩下的是大块红黑淤痕。
天生药躯的好处不过于此。
第五君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将腿放了下来。
站在地上的那一刻,第五君用尽全力才没有向前摔倒。浑身的冷汗登时浸透了衣服,泪水也大颗落了下来。
锥心剜骨的疼。
第五君消化着这份疼痛,站在原地没有动弹。他眼前浮现起少言和云城死时的模样,想:“少言没有痛很久,可是云城是很痛很痛的。”
他们是为了自己死的。
第五君默默记着,玳崆山那一夜,玄陵门死了七十二个人,之后有司少康,少言,云城。
他如今背了七十五条人命。
第五君颤抖着往前挪步,为了保持平衡不得不挥动胳膊,却牵动了肩上的伤口。
他小声嘘着气,带着很低的哽咽,泪流满面,想要在桌边坐下。
也许是他拉动凳子弄出来的声音有些大,门突然开了。
第五君怔然地望着门口站着的恕尔,那一身黑衣的冷面暗卫,如今低头看他的眼神像是淬了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