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上人是仙门叛徒(256)
大刚头一回见识换颜易嗓的过程,哪怕只是一点皮毛就让眼睛都忘了眨,他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连忙弯腰趴下,就看见床板下面空空荡荡的,只有一只密封的小陶罐。
大刚抱紧小陶罐,拍了拍膝盖上的灰,问道:“这是酒吗?师父床底下藏酒啊?”
第五君笑了声,说你猜。
不过穿过走廊下个楼梯的功夫,大刚已经从酒猜到了水银,还问了两次“师父我说得对不对”。
第五君面带微笑,忍不住想大刚真是个善良又好哄的孩子,这小嘴叭叭的,跟在他身后一刻不停,走路都感觉很带劲。
他走到最后一级台阶,善扇山弟子都站了起来。
第五君居高临下,给他们问好:“总算能当面感谢善扇山道友了。”
章幼龄从灵堂那边走过来,仰头盯着第五君的脸,看了好一会儿,说:“齐归,几年过去,你竟然没有变。”
第五君笑着说:“右护法叫错人了,我是第五君,不是齐归。”
语罢,他就从大刚手里接过那只陶罐,指使他去院子里洗马。
孩童的相貌会放大表情,章幼龄此刻皱着的小眉头让这份凝重格外具体,似乎不解为何第五君要把刘大刚给支走。
第五君瞥到就想笑,他慢悠悠进到长案里坐下,背靠灵堂,说:“诸位道友也请坐,我徒弟刚买的水果,很新鲜的,尝尝?”
善扇山道童们重新坐下,而章幼龄则随手从桌上拿了一个橘子,走到长案边,撑起身子瞧着第五君。
“你好得很快。”他严肃地说。
第五君不以为意,云淡风轻道:“那要归功于灸我崖一派的绝顶医术。”
章幼龄看了他一会儿,断言:“你不信我们。”
第五君立刻反问:“为什么要帮我们?”
两人对视片刻,章幼龄看出第五君的警惕,道:“因为你本该是善扇山的弟子,玄陵门给截了胡。”
他把文昌星神司命给他们掌门章仙童托梦一事简单说了说。
顿了顿,他又道:“当时本不知道是你,但我们掌门一见那匹白马,就执意让我们暗中保护。还好你谨慎,一路上脸都没露出来过。”
第五君的目光放在章幼龄身上,似乎在揣测这番话的真实性。过了许久,他起身,对章幼龄和那几个善扇山道童行礼。
章幼龄没让他把礼行完,就扶住第五君,刚巧攥住了他的脉搏。
“你……”章幼龄的脸色登时变了。h,u,a,n,g,杜家问
第五君轻轻把章幼龄的手拂开,重新在长案后面坐下,脸上笑容淡淡的。
章幼龄的童声带着毫不掩饰的愤怒:“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第五君移开视线。他抬起胳膊,取下司少康的灵牌,拿袖子仔细地擦了擦,捧在手里。过了片刻,他才说:“还记得那年善扇山因为一张玄陵门的卦图中了堕仙的计,死了许多弟子的事吗?”
章幼龄神色一动,敛眸道:“历历在目。善扇山不知左护法章佐郎是堕仙,还残害了诸多派内弟子。”
第五君摩挲着司少康的灵牌,轻缓道:“当时,其实章佐郎并不想害那个叫品儿的弟子,他想用我当活祭。可惜章莫品自尽,不然死的会是我。”
章幼龄脸色大变。
当年的可怕场景他一辈子都不会忘,他跟善扇山掌门复盘过当时章佐郎说过的每一句话,可就是那句“我不会伤害品儿的!!我们用他做活祭!!”里的“他”,他们不知道到底是谁。
第五君低着头,语气无比温柔:“善扇山对我有恩,我一直记着。”
章幼龄呼吸急促了许多,说:“那玳崆山上,你……”
第五君平静地点点头:“我已经没有灵脉了。”
章幼龄一瞬间什么话都说不出。
蓬莱岛东终年大雾,此刻吊脚楼窗户洞开,白花花的雾气就往里面涌,把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朦胧。
灸我崖内一片寂静,桌边坐着的善扇山道童剥橘子的声音都停了。
第五君缓缓把手边的小陶罐推给章幼龄。
“回程请一路当心。”
章幼龄瞪着这只罐子,脑海里飘过第五君从玳崆山上被拖下来、从头到脚裹得严实却满身是血的样子,瞬间就猜到里面是什么了。
“你是何意?”
第五君笑了一下,“谢礼。”
章幼龄陷入巨大的沉默,脸上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
“收下吧。”第五君说,“如果过意不去,那在我走后,请你们照拂一下我的徒弟,直到这个罐子被打开为止。”
……
大刚在院子里勤勤恳恳地给小白洗澡。
小白是一匹有洁癖的仙马,浑身裹泥地从玳崆山跑回蓬莱岛东已经忍无可忍,院子里的水槽都快被它踩塌了。
他拿着刷子细细给小白刷掉脏东西,使劲捋了把小白的尾巴,说:“你本来就是我师父的马,怎么不早点来灸我崖呢!”
洗马洗出了一身汗,大刚拿小毛巾系在脑门上,看着洁白无瑕、在雾气里泛着白色光晕的马匹,感叹道:“小白你真的很俊呐。”
小白尥了一下蹶子,以示赞同。
突然,吊脚楼的门开了,善扇山道童一溜地往外走,大刚蹭地站起,跟在后面想要送一送。
走在最前面的章幼龄看见赶过来的刘大刚,停下脚步。
大刚期待地瞅着这位看上去比自己还小,但其实是善扇山右护法、年纪比他爹都大的道长。
章幼龄看着他,想了一会儿,最后用鼻子叹了口气,似乎在心里改了一番措辞,说:“欢迎你来善扇山。”
大刚眼睛睁大了,立刻高兴地说:“好啊好啊!有机会的话我一定去找你玩!!”
宛若收到小伙伴的邀请。
章幼龄表情复杂地点点头,然后走了。
第五君也走了出来,站在刘大刚身边,两人目送善扇山的人离开。
“师父,善扇山的人怪好的呢。”刘大刚感慨道。
第五君轻笑出声,笑了一会儿忽然咳了一声,他拿手捂住,不动声色瞄了眼手心的颜色,然后转身回屋。
刘大刚站在灸我崖门口,冲他爹打了个招呼,过了街在他爹的铺子抓了一把坚果。
茶水摊老刘正忙着擦桌子倒瓜子皮,抬眼看见第五君还是原来的模样、儿子也笑得没心没肺,心就落回了肚子里——几个月前大刚从灸我崖走说要找师父的时候,他还很担心他们来着。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老刘给客人端来一份新的瓜子,笑话了下自己,他们可都是仙门弟子,怎么可能有事呢!自己真是杞人忧天了!
“老刘,再来一壶碧螺春!”有客人叫道。
“好嘞!您稍等——”
大刚懂事地去拿茶叶,老刘去查看铸铁壶的水烧得如何,耳畔捕捉到客人的谈话。
“最近蓬莱岛上不太平啊……”
“蓬莱岛西又开始出现堕仙了,我听我那边的兄弟说,走在路上都能碰到被砍头的堕仙尸体。”
“不光蓬莱岛西,蓬莱岛中堕仙也不少,但这次很蹊跷,不知道是哪家仙门干的,动手非常快,只要发现堕仙都当场处决,尸体都来不及处理。”
……
茶水摊老刘听着他们的话,一颗老心脏又开始不安地起伏。
怎么仙门这么不太平啊?!
灸我崖内,第五君正在煮茶。
两只纤长的手持盖碗泡茶是一副令人赏心悦目的画面,可比街对面茶水摊那些客人仙气多了,刘大刚在门口瞅了一眼,就搬着小板凳蹭了过去,巴巴地等茶喝。
灵堂上香炉里的香已经燃尽了,茶香盖过了焚香。第五君的易容还没有撤下,刘大刚趴在第五君手边,看了师父好一会儿,愣是忘了师父是上了易容的——谁能从这么自然的青衣道长身上看出端倪?师父就是这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