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恶魔一起旅行(93)
“还有水!水也得带, 这海水可不能直接喝啊!”
“果汁和水果要不要来一些?”
“不太好存啊, 这个就不放了吧?”
“等等等, 这个金属片, 客人您也要带?”
最后一句话是远洋组的大屁说的。
而他口中的“金属片”, 则是此前在李爷家见过的,某些大报中间隐藏的圆形凹凸状金属片。
这和巴尔干人在第二次远洋中, 带走举起后, 便立刻受到鸟背上的人攻击的是同一个东西。
温山眠接过收起:“嗯。”
旋即撑在船边低头对李爷笑:“谢谢阿爷啊。”
李爷笑眯眯地杵着拐杖:“不谢不谢,多大点事, 阿爷那还有很多呢。”
大木站在一旁,不慎赞成说:“阿爷,您知不知道这东西很危险?”
李爷:“知道啊。”
“那您还给客人啊?”
李爷吹胡子瞪眼:“那我当初知道危险,不也一样没有拦着你们去远洋?”
李爷同其他人好像一直都是不一样的。
温山眠说想远洋, 他没有劝阻过。
自温山眠那里得知越川后想去看看,也是当夜便自己动了身,未曾惊动任何人。
前一天夜里也是如此。
温山眠一问他要金属片, 李爷便想也不想道:“你确定你要, 阿爷明天就给你拿。”
爽快到出乎温山眠意料。
大木说:“那远洋和这金属片还是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啊?不都是你们老爱念叨的有危险吗?”李爷用力挺直身板, 指指点点:“你们啊,就是总想太多,顾忌这个顾忌那个。荆棘时代里出来的人,命又不值钱,能活下来是赚,能活出自己想要的,那得是赚大发了,干啥还顾忌那么多呢?你说是不是啊,小温?”
温山眠对上他满是岁月痕迹的笑脸,也不自觉弯了弯眼道:“是。”
李爷则朝他抬手:“往后要是回了越川,有空的话,可不能忘记再来巴尔干看看阿爷啊。”
温山眠踮起脚弯腰去同阿爷击掌:“好,阿爷您之后去越川,也要注意安全。从越川过来时难走的山路,我都已经给大平画好了,等到了那边,您说是我的朋友,他们肯定会好好招待您的。”
“哎!”李爷大笑,张开的嘴里不剩几颗牙,拍拍胸脯道:“好,阿爷我是小温的朋友呐!”
温山眠:“嗯。”
其他人还在来来往往地搬运东西。
海枝被禁止参与这项活动,站在一旁无聊道:“小温,你要带这些可以,但还是得小心一些啊。”
他们都曾是猎魔人,太分得清楚敌人的杀意是什么时候腾起的了。
海枝很确定,鸟背上的人初见他们时只是带着敌意。
直至她拿出那金属片,敌意才在一瞬间转化为杀意。
这些她之前都有同温山眠说。
虽说温山眠出去后也未必就会抵达那个岛屿,但提前知道一些信息总没有错。
就说海枝的遭遇,它本身就意味着,这个世界上哪怕血族消失了,人类也有可能冲自己的同胞动手。
不可以因为见到是人类,就放松警惕了。
温山眠点头:“好,我会注意的。”
巴尔干人于是继续将东西往船上运。
老实说,同远行的人数比起来,他们运上船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些。
光是那肉,恐怕就够温山眠吃上快两个月的,更别提水。
巴尔干人自己的远洋记录,两次加起来都没有十五天,却给温山眠准备了快两个月的食物量。
足以见他们的这种补给也并非是理智的,更多的还是出于一种宁多勿少的关怀。
而这种心理更直接的体现则在于,当巴尔干人自己也意识到食物和水装多了后,竟转而开始往船上塞衣物了。
嘴里说着海上夜里冷,然后手里马上就将一大堆衣服、被褥往船上塞。
还不忘说:“都是新的,客人您别嫌弃啊!”
温山眠见状简直哭笑不得。
他不嫌弃,但是这些都不是按照他们身量尺寸做的啊,放上来也基本穿不了。
反倒是秦倦坐在角落里,支着脑袋饶有兴趣地看巴尔干人送上来的那两箩筐衣服。
偶尔还会翻两下。
到最后,见船上堆着的东西实在是有些多了,温山眠才第无数次想伸手去拦。
这次带了点坚决的情绪:“这些就够了。”
巴尔干人见状,不得不依依不舍地收手:“真的够了啊?”
“对,肯定够了。”温山眠说。
船不小,再多也放得下,可放得下不代表都能用得上。
巴尔干人狩猎、造布也不容易,不能这么浪费。
见温山眠态度坚决,巴尔干人才终于磨磨蹭蹭地下了船。
就这,还被温山眠反退回了一箱肉呢。
巴尔干人见状当即不乐意了,拼命要把肉塞回去。
温山眠则疯狂拒绝,并不断朝岸边的阿方索使眼色。
等待多时的阿方索见状,伸手就将船上的楼梯收了上去--
现在的新船按照孙老太的设计在底部增加了高度,这就导致船不再能像以前一样,于高度平行的码头上横跨便能登上了,得借住梯子才行。
阿方索最开始想做的是绳索版的,是后来孙老太出现在他身后,敲了一下他的脑袋,给他画了张图,阿方索才做了个木质的梯子。
还是折叠款的,展开时使用,收上去时则好像一块平板,好用省地又方便。
就说今天这么多货上上下下,如果用的是绳索梯,可得把人累得够呛。
而当这楼梯从码头边被阿方索收起,温山眠接上船的一瞬间,原本还喧闹的巴尔干人便立刻感觉到,船只好像离他们远了一些。
尤其是当码头上的栓绳也被收起后。
他们于是连忙叫唤着把那一箱肉给收了回来,生怕继续往船上推会加快船只离岸的速度。
可即便如此,被建造好的新船也依旧沿着海水荡出波纹,一点点离岸了。
于是在那一瞬间,所有人都往码头的方向又挤了挤。
原本在温山眠的拒绝下,他们也曾渐渐收敛,觉得东西或许是够了。
可真正等离别来临时,却又都觉得,还是不够。
嘴里也不可置信地呢喃说:“这、这么快就走吗?”
见状,船上拉起绳索的温山眠也是一愣。
这其实是他第二次离开一个地方了。
可也不知是不是在巴尔干呆的时间太长,导致他在离开时,内心竟有不下于离开越川时的不舍。
亦或者说,这两者眼下就是相互交缠在一起的。
因为温山眠现在不是翻山,而是要彻底离开巴越半岛、离开他赖以生存了十九年的土地,漂浮去海上了。
往后有很长一段时日里,他恐怕都无法再接触到稳当的大地,只能在晃荡的船只上与见不到边际的海洋作伴。
眼见熟悉的岛屿距离自己越来越远,温山眠的内心泛起了一丝不舍。
而岸边卡了半天的巴尔干人也终于找回了神,认清现实,大喊道:“您,您路上小心一些啊!”
“夜里看不清方向的时候,要记得收帆,不然可不知道要飘到哪里去了呐!”
“如果有机会的话,到了下一个地方,也给我们捎带口信啊!”海枝喊道。
“还是要注意安全!如果不安全的话随时回来,我们再给你修船啊!”
阿方索也举起孔武有力的双臂:“啊!”
岸边的声音起起伏伏。
温山眠的视线从他们身上逐一略过。
十几天前,他从越川来到巴尔干。
十几天后,他从巴尔干离开。
前者由山望海,带着无限的憧憬与希冀。
视野里瞧不见边际的广阔海洋正巧承载了这些。
后者由海反望山,带着满心的不舍与眷恋。
厚厚的山背让视野变得有限,于是不得不仔仔细细地去观察其中的一草一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