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人恶煞(79)
殷刃关心的是另一件事——钟成说“灵视为零”是真的,“身为业内高手”却也是真的,那小子主动取走他的断发,必定对他的身份有所猜测。
鬼王大人可不会放过试探的机会。
午夜,平安庄园警笛声震天,罪犯们被挨个送上警车,识安的修行者东奔西跑着善后。殷刃避开人群,他撑了把大黑伞,静静守在小区门口,雨滴在伞顶砸出噼里啪啦的钝响。
他很快就等到了“刚刚回家”的钟成说。
那人提着健身房的提包,上身只有一件简简单单的长袖衫,全身被淋得透湿。他呆呆地注视着殷刃,微长的黑发贴在脸上,显得无害又可怜。
时值午夜,雷声隆隆,大雨继续瓢泼而下。
配上周遭暖黄的路灯,他们仿佛回到了初次见面的那个夜晚。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卷快要结束啦~
永远喜欢一些立场微妙相对(?)的史密斯夫夫!
接下来是愉快的周六周日,好好相处啊两位(?
第42章 诅咒
为了营造出“回家”的假象,钟成说特地去健身房附近绕了一圈。确定被监控拍到后,他穿过大雨,跑进小区附近的公交雨棚。
他刚止住脚步,就发现了等在门口的殷刃。
这个距离,他与殷刃刚好能看见彼此。
殷刃撑着一把黑伞,姿态放松,穿着宽松的居家服,长发干爽地披在肩膀上。他的身后就是平安庄园,不知道是不是今晚动静太大,不少人家还亮着灯。
暖色的窗户像是一盏盏灯火,描出面前人的轮廓。
之前高梦羽的案子里,他们曾走在夜晚江边,对岸也有这般零星的暖光。
殷刃显然也发现了自己——他正冲钟成说的方向挥手。钟成说擦擦下巴上的雨水,打算像之前一样若无其事地迎上去。
然后他看到了殷刃脸上熟悉的笑意。
钟成说脚步一顿。
就在不久以前,高梦羽的公寓中。殷刃也是带着这样开朗坦然的笑,说自己需要独处“冥想”。
于是钟成说踏出房间,关好门。
如同千年积雪崩裂而下,汹涌寒河席卷而来。不过一瞬,万千把冰刀刺透了他的后心,数九寒风吹透了他的毛孔。
他的背后炸起了犹如实质的磅礴杀意。
钟成说瞬间起了层鸡皮疙瘩。并非煞气,不是术法。那只是一个生物纯粹的恶意与敌意。
那个瞬间,他仿佛漂浮在深冬海面,以肉身抵御一场永无止境的风暴。屋内杀意过于浓重凶悍,根本不是一个“正常人类”能够做到的。
钟成说十指虚握,身体微微颤抖。思维转动之前,他的嘴角便自顾自翘了起来,心跳在兴奋中不断加快。
殷刃会是他的敌人么?
……殷刃会是他的猎物么?
“感觉到什么没有?”那个时候,面对走出房间的殷刃,钟成说状似无意地发问。
那人大大咧咧摆手:“感觉到了,我饿了。”
不行,还无法确认他的“危害性”。钟成说如此判断。
于是在那之后,钟成说仅收集了一点毛发样本,他需要更多证据。
……
目前为止,钟成说只知道殷刃实力不弱,这人的来历仍是迷雾一片,连识安都毫无头绪。
“殷刃”到底是什么?想要做什么?和“凶煞”有没有关系?……今晚的行动,殷刃是不是插手了?
再次看见那个熟悉的笑容,当初那股杀意涌出回忆,钟成说一时忘了动作。
见钟成说不动,殷刃索性撑伞迎了上来。他利落地钻进雨棚,甩甩伞面上的雨水。
暖融融的路灯下,两人安静地打量彼此。
“你回来得正好,里头刚折腾完。”殷刃挠挠鼻尖,“你看群,那两个孩子被送去医院了,暂时联系不上家人……”
“你不担心自己的家人吗?”钟成说没有跟着话题走,他黑洞洞的眸子仿佛枪口,径直指向殷刃。
“……啊?”
不知是不是刚狩猎过的缘故,警戒、好奇、兴奋交织而上,钟成说寒毛直竖。他的精神高度集中,状态好到前所未见。
他的视野里,除了殷刃这个目标,周遭一切全部黯淡下来。
只要殷刃说谎,他有信心瞬间戳穿。
哪怕对方因为暴露而攻击他……恶果就在提包里,只需不到两秒,钟成说就能将它握入手中。
“你至今没想起任何东西。”钟成说手指微动,嘴上继续,“你的家人也许正在等你。”
他会得到什么答案?谎言、搪塞……还是转移话题?
殷刃没有立刻接话。
他侧过头,随便瞧了眼钟成说,仿佛他们真的在谈天似的。
“我这人喜欢随缘。缘分到了,该遇见的肯定能遇见。缘分不到,干着急也没有用。”
殷刃直直盯着钟成说的眼睛,双目因为笑意弯起。他的身上,那股好闻的味道被雨腥盖去大半,但钟成说仍能闻到一点点。
“……而且你现在就是我的家人,我觉得挺好。”
这个人没有说谎。
正如尖刀刺入空气,紧绷的防备没了支点。钟成说头皮一麻,有一瞬的不知所措。
他无法理解。
“别在这聊了,咱们赶紧回去。哎,你要不要先拧拧衣服?湿着小心感冒。”罪魁祸首瞧向他滴水的衣角,嘴里啧啧有声。
“不……回家再说。”钟成说梦呓似的回答。
他攥紧提包带子,冰冷透湿的衣服如同死人的手掌。紧紧包裹下,那道巨大的疤痕微微凸出一点。
殷刃恍然大悟:“不想当着人脱?放心,附近的摄像头全坏了,识安忙着修呢。要么我背过身去?”
钟成说:“……”倒也不是这个问题。
但他还沉浸在那股茫然之中,没有心力回话。
殷刃沉吟片刻。
阴影之中,他没打伞的手握成枪的姿势。下个刹那,他突然转身,食指瞄准钟成说的额头。
这动作来得毫无征兆。刚被打散的敌意瞬间聚起,钟成说下意识压低重心。他全身肌肉绷紧,刚打算动作——
“呯!”殷刃笑嘻嘻地说。
一瞬间,两人身边的雨水凝在半空。
凝固的不止雨水。无数珍珠大小的水珠从钟成说衣服上迸出,浮在两人身边。他湿透的衣料和发丝瞬间变得干爽,如同从未被淋湿过。
滚圆的水珠虚虚悬浮。温暖的路灯下,它们萤火虫般环绕两人,折射出钻石似的碎光。
它们极缓慢地游动,其中一颗正撞在殷刃比出的“枪口”。
啪。
殷刃轻轻一戳,水珠应声弹上钟成说的前额,裂为细碎的水雾。
触感温温凉凉。
水珠炸开那一刻,他的心脏同时停了一瞬。不知是不是战意余韵,钟成说的脊背滚过一阵莫名的战栗。
“怎么样,我今晚刚学会的小把戏,好不好玩?”
殷刃笑着凑近,他用伞拂开凝固在半空的雨珠,将一半伞面盖去钟成说头上。
“这样就行了,走,回家。”
语尾落地的瞬间,雨水再次倾盆而下,在伞面上噼噼啪啪跳跃。不知道是因为雨水不再夺走他的体温,还是这人靠得太近,四周一下子暖和了不少。
钟成说耳廓有些发烫。
他忍不住用一只手捂住耳朵,然而那股热意得寸进尺,开始顺着他面颊蔓延。紧张的气氛已然散去,可他的心跳久久没能恢复正常。
……这或许是某种诅咒,而他被攻击了。事情有点麻烦,自己本不该受任何诅咒影响。钟成说使劲甩甩头,试图把那股子热意甩掉。
“哦对,你不是脚崴了吗?手给我,我扶你回去。”
殷刃对他的纠结毫无察觉。鬼王大人嘴上说着,手上已经抓住了搭档的手臂,麻利地搭上肩膀。
钟成说没再吭声,他扭过脸,五官深深埋进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