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人恶煞(3)
现有6只“凶煞”记录在册,均被封印于巩朝末年。截止目前,1只“凶煞”处于半清醒状态,暂由海谷分部管控,另5只已查明封印地,由各地依法依规严密监视。 】
【处理方式(参考):一经发现,所在省级区域立刻执行《关于重大现象事件一级应急预案》,并尽快派遣相关人员处置,以特殊召唤术法吸引该现象注意力。根据破坏情况,进行回收利用、深度封印或彻底消灭。 】
马脸干笑两声。
刚才夕照区西郊的煞气波动幅度是99478.56fR,超了判断标准近10倍。
自从大天师封印六煞,“凶煞”已经绝迹千年。比起未知凶煞出世,他更倾向相信仪器读数出了问题。
可惜他们的部长不这么想,他们的敌人也不这么想。
数据异常不出一分钟,相关人员立刻起阵施术。城市另一头很快有未知势力插手,两个召唤术在云层中相互撕扯,谁也不肯放弃。识安集团这边全员提心吊胆——凶煞没脑子,要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情况不对劲。
召唤术法由大天师所创,专门针对凶煞设计。按理说,凶煞绝对会被术法吸引。结果两边招了接近四个小时,“未知凶煞”死了一样毫无反应,夕照区也不见半点异常迹象。
“没准仪器出错,总不能是凶煞自己躲着咱吧。”马脸低声嘀咕,“它要真那么聪明,大家可以回家等死了。”
“说什么屁话,再聪明也治得住。”
符部长看了马脸青年一眼,又扫了眼满屋子疲惫的脸。这回他没发火,只是长叹一口气,微微提高声音。
“夕照区仪器组读数错误、外加天象巧合,这个可能性不低。但咱们得考虑最坏的情况——这只‘未知凶煞’非常强大,还有相当高的智力。不过看现在的情况,它的状态不会太好。”
“为什么?”有人忍不住插嘴。
“不管是刚破封还是刚诞生,它对外界一无所知。就算没恶意,它也会出手试探。现在它只顾躲藏,很可能是哪里出了问题——受伤、虚弱、或者其他状况。”
“无论如何,今晚必须守到最后一刻。并且今晚一切异常,注意,一切异常,必须汇报给我本人。今晚小梁是不是在警局值班?让他盯紧点。哪怕有人溜门撬锁,我也要看到详细报告。”
……
某种意义上,那位符部长猜得不错。
殷刃状态的确不好。
好消息,他体内充满如假包换的凶煞之力;坏消息,它们压根不听话——但凡殷刃多用点,瞬间会思维混沌、头痛欲裂。
他不得不将凶煞之力牢牢压制,慢慢驯服。
另一方面,凶煞之力比夜空满月还引人注目。但凡他敢放开压制,分分钟就能成为玄学界最扎眼的目标。
为了保证清醒和低调,殷刃能用的力量只有芝麻那么点儿大。凶煞个个疯得厉害,他不指望得到“前辈”指教,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比如此刻。
那声“吱呀——”锐响终于散去。
殷刃郑重地转过身,看向对面的“不速之客”。身为邪物,他不需要照明,就能将对面人看个一清二楚。
来人身上没有阴煞之气,无疑是个活人。
那是个年轻男子,身披半透明“蓑衣”,手里推了辆两轮车。
看面相,那人长得挺俊秀,五官里没有推拒人的傲气。说得好听是温和文雅,说得难听就是话本里的“老好人书生脸”——永远年轻,永远被妖怪糊弄。
瞧到对方眼里的茫然,殷刃略微放松了点。要是刚出门就遇到“专业人士”,他保准当场痛骂老天爷。
对方不吭声,殷刃谨慎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对这人出手兴许会有麻烦,自己也犯不着施术逃走。三更半夜暴雨天,谁闲的没事在街头站桩?
不如放着不管。
可惜殷刃这么大一个凶煞在外面晃悠,老天爷显然没打算给他面子。
破开封印前,殷刃特地挑了把相对无害的匕首带着。刚才一阵颠簸,现代的病号服没能兜住上古凶兵。只听嗤啦一声,病号服口袋被戳了个大洞,匕首“叮”地摔在地上。
匕首是好匕首,声音也好听。
那落地声仿佛浸过冰水,直刺人心,让人骨缝发寒。放在过去,这声响能让生者退避,可惜此时此刻,它只击起了一阵尴尬。
殷刃:“……”
大意了。这匕首本来有个鞘,只是木鞘和大地亲密接触几百年,早烂成了泥巴。殷刃习惯性把它往兜里一揣,压根没想太多。
这可是他的爱用兵器之一,还能扔了不成?
殷刃犹豫片刻,认命地拾起匕首。
正在此时,老天配合地来了道赤红闪电,匕首刀刃泛起刺目的血光。配上蓝白条纹的病号服,视觉冲击感极强。
对面人缓缓倒退半步,他一只手支住两轮车,飞速掏出个散发微光的怪东西,整套动作干脆利落。
“喂?您好,我在海谷市夕照区长陵路018号。有人携带管制刀具,打扮可疑。”
那人当场朝空气讲起话来,声线平稳咬字清晰,语速不快不慢。
“对,城西,市精神病院门口……嗯,我没事,能保证安全。”
说罢,对面那人把怪东西往口袋一插。怪东西一角射出刺目的光,照亮了附近一小片区域。亮光之中,他紧紧盯着殷刃,表情分外严肃,明显不打算离开。
殷刃噎住了。
等等,刚刚那是不是在报官?区区一把匕首,这人怎么反应这么大?
虽然……虽然报官也不是不行。
殷刃本来就有类似的打算。比如天亮后找个热闹地方“晕倒”,等官家的人把他带走。关于身份的说辞,他事先演练了无数遍——殷刃苏醒后,特地在封印底下憋了七七四十九天。他每天从早到晚听“新闻”,生怕露出太多陈年马脚。
算了,早晚都是演,演起来。
“这是我捡来防身的。我撞了脑袋,完全想不起自己的事……抱歉,吓着你了?”
殷刃心疼地丢下匕首,模仿从“新闻”学来的口音。
他特地降低体温,身体微微发抖,看着格外悲惨无助:“刚才我见你停下,还以为你认识我……”
这里得留个可怜兮兮的停顿,殷刃恰到好处地收了声音。
这人大雨天不忘管闲事,估计是个正直过头的愣头青。他只要努力装傻,说不定还能套出些有用的消息。
谁想殷刃下一波说辞还没出口,对方两轮车也不要了。他一个箭步冲上来,用力攥住殷刃的双手。
“我确实认得你。”
那双手铁钳似的箍着殷刃手腕,力道大得惊人。要不是殷刃特地封了煞气,就这个“撞煞”力度,此人待会儿就要平地摔死。
这人死死攥着他,笑容有点勉强,语调还算诚恳:“你叫张三,就住我家对门。我陪你在这等,你家里人很快会坐警车来接你。”
殷刃:“?”
夜路走多了,真是什么人都能见到,这鬼话鬼都不知道怎么接。殷刃表情有点扭曲,两人原地僵持,任由暴雨刷拉拉痛击脑袋。
好在这微妙的气氛没能持续几秒。
暴雨雷鸣的声音不自然地一闷,随即慢慢减弱。像有个看不见的盖子将他们扣在正中。周遭温度一点点降下来,仿佛有人贴着潮湿的皮肤咻咻吹气。
下一刻,黑暗毫无预兆地破碎。
熄灭已久的路灯恢复了照明。可不知为什么,照明只恢复了街边单侧。原本暖黄的灯光如今一片青白,以某种让人不适的频率闪烁,显得这条街比不见光时还阴森。
整齐的灯柱间一明一暗,有什么在晃动。殷刃微微挪动步子,他越过对方的肩膀,看向那人身后。
一团模糊而硕大的阴影在蠕动。
它约莫有街道的一半宽,体型像条格外臃肿的毛虫。它紧贴街道一侧前行,爬一段停一段,身躯时不时擦过路灯。路灯一旦被它碰触,便会放出鬼火似的青白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