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人恶煞(410)
终于,“满足”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就像一切消化不良的生物,无数泡泡簇拥着分开,无数漩涡融合,组成一道吸力极大的口子。殷刃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残酷地呕了出来。
他在彼岸的隧道上摊了满地,不满地扑腾着翅膀团。此时此刻,那些翅膀团已然变成漆黑,其中有晦暗繁杂的花纹游动,像极了钟成说的眸子。
殷刃特地长出一只眼球,严肃地打量了会儿自己。
新的,不错。
可惜戚辛女士的想法,显然与他背道而驰。
戚辛大抵全程跟着他,如今她正漂浮在满地蠕动的殷刃上方,脸拉得比“爱意”的胳膊还长。
没等殷刃长出嘴来跟她开说,只见戚辛徐徐降落,双手捞起两个翅膀团,动作朴实如菜市场购买卷心菜的顾客。她瞧向满地扑腾的柔软翅膀,双眼射出极强的难以置信——放在平时,这只大元物可少有这样激烈的情绪。
她先是直接打入一阵悲伤。
殷刃顺畅地接纳了它,他让窝在最下层的小翅膀们泪水横流,面上不动声色——如今他已然是“喜怒哀乐穿肠过,理智心中留”的成熟元物,自是不会被这种伎俩撼动。
见殷刃没有挣扎崩溃,戚辛又迅速拧下一片小小的翅膀,扔到嘴里咀嚼。
殷刃:“?”
怎么还吃上了,真以为他们不会打起来是吗?
“不对。”
戚辛十指抓如头发,原本整齐的发髻被抓得一片散乱。
“不对,不对,不对——!没有恐惧的味道,为什么没有恐惧的味道?”
……
戚辛确实目睹了全程。
起初,见殷刃展开身体,她是欣喜的——这家伙终于想通了,俗话说弱肉强食,若想自保,力量才是最为宝贵的东西。
可殷刃的反应渐渐有些不对劲。
在那漫长的日日夜夜,他开始打着滚儿接触那些气泡,哪儿梦多往哪儿钻。到了最后,那滩黑色在气泡里飘飘摇摇,甚至透出些怡然自得来。
她所知道的“恐惧”,可没有这样闹腾!
“恐惧”应该是更寂静、更冰冷的,就像人世的夜晚。许久之前,发现殷刃拥有湮灭元物的力量,戚辛很确定,他就是她要找的“恐惧”幼崽。
就算出生方式有点问题、形态奇奇怪怪,就算人性多过了头……幼崽就是幼崽,调教一下就好。反正谁也不知道老恐惧小时候什么样,等幼崽成年后,一切都会回归正轨。
可现在她不确定了。
殷刃的状态,的确相当于元物成体。他伸展身体,散发出深不见底的气势,但他的形态完全不像“恐惧”。
曾经的恐惧漆黑纯粹。它没有满地扑腾的黑色翅膀,更没有那层在翅膀上轻缓漂浮、美到有些碍眼的薄薄红纱。它曼妙地飘舞,一刻不停,其下翅膀轻轻扇动。
唰啦啦,唰啦啦。
面前的“元物”,无疑是温暖的。
“……殷刃,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可恶,我来啦!!!
明天还是会蛮长,这部分剧情蛮多,我努力让它大段点。
第216章 再见恶果
近千年的时间,戚辛从未品尝过“恐慌”。现下,她满口都是恐慌的苦味。
元物成熟后,体内会积蓄起对应的情绪。就像人世的某些海洋生物,它们从食物中提取毒素,积累到自身体内。
对于元物来说,这是它们操控情绪的重要手段。整个过程不需要主观意识参与,就像人痛了会哭乐了会笑,是最基本的本能。
所以如果殷刃只是样貌有点奇特的“恐惧”,他的体内必定会积蓄恐惧的味道。
可戚辛没能尝到。
她细细咀嚼那点血肉,心中恐惧越嚼越浓。那恐惧并非血肉中渗出的,它自她的心底自行长出,疯狂蔓延。
戚辛的确感受到了接近元物的力量,却没能分辨出任何情绪。
殷刃能够吞噬元物,但没有在任何一次战斗中施展“恐惧”天生的权柄。这只幼崽生撕硬拽,仅是用属于恐惧的“毁灭”能力打出生路。
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戚辛攥紧翅膀团,翅膀团也不开心地绷紧,要与她作对似的。
“殷刃,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问出口时,戚辛的心里已经有了两个答案。
其一,天然变异的畸形恐惧。
戚辛本以为,殷刃只要成熟,接下来便能将“恐惧”投入战斗。如今殷刃虽然获得了情绪免疫,却没有“使万物恐惧”的能力。至于这家伙还藏有什么潜力,戚辛心里没底。
这种情况,殷刃好歹还算元物。她多么希望事实如此。
其二……殷刃是借由人世诞生的、从未出现过的某种东西,暗中窥伺的未知阴影。
他让她想到杜鹃鸟——混在同类之中的“异物”,幼时毁灭周遭、掠夺养分,展翅飞翔前刻意取得大元物的引导。
这个可能性,让戚辛非常不安。
人世既然能孕育出卡戎这种害虫,再诞生格外离谱的怪物,并非不可能的事。毕竟老恐惧只是改变了形态,本质还好好活着,连“退化”都谈不上。
钟成说日常吃饱喝足,生活质量不降反升。老恐惧无法展开本体,以此换来横行两界的能力、以及不死的体质。那双漆黑的眼睛,仍保留着“恐惧”的独特权柄。
彼岸的“恐惧”,如果一直都在位呢?
她面前这个吸收“恐惧”血肉诞生的怪物,究竟算什么?它才刚刚完成一次蜕变,之后又会变成何种样貌?
【我是什么东西?】
更糟糕的是,殷刃这个对手反应极快。这回他的思绪带着一点笑意。
【千年前,我就不太清楚。到了现在,我还是不太清楚。这种事,难道不该是你来教导我么?】
翅膀团在戚辛手里扭动。它在钟成说手里时,只会摊成绵软温暖的一团,如今它却像是烙铁,嘶嘶腐蚀着戚辛的手心。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可以先放放。您该教我“找人”的办法了。】
没等到戚辛的回答,殷刃兀自继续。他用翅膀团把高梦羽的猫送回院落,翅膀海洋上的红纱依旧飘飘荡荡,如同透明的潮水。
【拜托你了,大前辈。】他说,【事到如今,你我都没有回头路。】
……
过去这段时间,“恐惧”也没闲着。
钟成说坐在一边,专注地围观孟怀对葛听听、黄今和符天异三位修行者开小班。猫咪博士和卢小河忙着与小郑确认行动细节——按理说,那本该是钟成说参与的工作。
向来爱岗敬业的小钟同志,终于叛逆了一回。
他仔细听孟怀解说混合血肉、利用排斥的小窍门,手中不时用想象出的纸笔细细记录,神态比第一天上学的初中生还认真。
“想象中的事物,伤不到元物。但是用它们混上调制好的血肉,就能派上用场。”
孟怀在白板上涂涂写写。
“就像成枫的枪——她熟悉枪支的内部构成和运作原理,只要用调和血肉代替火药,她便能用它来进攻。不过你们对枪支的结构、触感之类了解不深,难以精细想象,用不来这手。”
“接下来,你们去想象自己擅长的武器,再用元物血肉附魔——失败也没关系,我们可以把血肉分离出来,不会造成浪费……”
钟成说一字不漏,在本子上工工整整地记录。
“老弟,想象出的东西可带不出去。”钟成枫在名义上的弟弟旁边坐下。
比起刚相遇时的严肃,这位女警变得开朗健谈。
她这弟弟眉清目秀,一看就是个乖孩子,属于绝不会在局子碰见那种。尽管便宜弟弟的肉体年龄比自己大,好在眉眼间年龄感不重,钟成枫还算自在。
自己不在接近三十年,一直是这个人代替自己照顾父母。饶是钟成说直说自己的“养子”身份,钟成枫仍拿出血亲似的关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