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僧不破戒(79)
有人撑腰,覃驰俨没把季铎瑞放在眼里,失笑回道:“大奸似忠的道理,季三爷总懂吧?”
季铎瑞脾气虽和善,但遭下人冷嘲热讽,脸色实难和悦,但碍于长姐身份,只好忍下气,没当场发作,几乎要把茶盏捏碎。
季肃善蹙眉见季贵妃没斥责,越发对她失望,神色微冷道:“覃总管认为这事该怎么处理?”
覃驰俨心中定是早有主意,一刻没犹豫直说:“照我意思,先把他关押在院里。”他也非没眼见力的,暗里观察季先生几个的神情,马上改口气,淡笑说:“这么做也是以防万一,相信虚生师傅定能理解。”
虚生并不在意他说什么,低头陪着小叶元玩解毒游戏,闻言乍一抬头,双唇泛紫渐黑,额头密布豆大的冷汗,直把人吓到。荀克文当即责骂叶元,要他交出解药,连小叶元自己都有些吓到,忙往暗兜里找解药。
“小孩子家家的玩心大,骂他做什么。”虚生微抬左手,用内力催出毒血,用指尖在他左手中指划出个口子,飙出毒血来,等黑血滴尽,用种透明的药膏抹在伤口上。
小叶元轻拉虚生衣袖,躲在他身后,虚生很时配合把小家伙护在身后,压根不让人碰其根手指头。忽然虚生感觉有只毛茸茸的脚爪子踩上自己手掌,转眼就在他臂袖上踩出两个沾上墨汁的脚丫子,虚生侧头瞧是那只厚皮狐狸,迅速站起险摔个趔蹶,气道:“你这臭小子。”
“嘿嘿嘿。”小叶元抱着大米逃窜虚生抓捕,没两下就被抓到,两脚离地乱蹬,连忙告饶:“虚叔叔,我放我下去,下次不敢了,真不敢了。”说笑间,他双眼微微瞟看眼覃驰俨,脸上天真犹在。
小心放下叶元,虚生仍旧没搭理覃驰俨,把人继续搁在旁,悠哉地跟荀克文聊起医术。
许是虚生跟自己养女有几分相似的缘故,荀克文待他特别亲近,加之虚生对医术精通,这一老一少倒能畅谈到一块儿去。
覃驰俨没想到季贵妃在,虚生会这么无礼,也不知是气得失了分寸,还是本就眼高于顶,撂下话说:“虚生师傅这是心虚不敢回答,还是全没把娘娘放眼里,竟这般大胆放肆。”
虚生早就烦透季贵妃,又向来我行我素,全不管所谓的人情世故,凝眸淡笑道:“无凭无据便要拘禁人,原来是贵妃娘娘的意思么?”
“糊涂东西,还不退到外头去。”唐姑姑服侍在季贵妃旁,低斥地将覃驰俨赶出去。
季贵妃端起茶轻吹,良久笑道:“覃驰俨抓人心切,难免有些冒失,望你别放心上。”
虚生笑了笑却没答话,相较对季念先反是恭敬许多,连回绝也是行足了礼,“季大爷高看,我心领了。只是我到底是个外人,实在不该插手这事,免得将来落下话柄。”
“大哥,这事勉强不来的。”季先生摸准虚生脾气,笃定说:“明墨要遇麻烦,或没头绪,想他也不会袖手旁观。”
季铎瑞冷不防说:“大哥,打算拿德勤那孩子怎么办?”
热闹的气氛瞬间冷似屋外温度,季家人的脸上皆是又愤又愧,特别是季念先羞愧地直想往地缝里钻,自己生养出这么个逆子,六亲不认祸害家人,说出去当真毁尽英明。
季念先挥袖背手,冷脸道:“二妹,抓住那不孝子,就按家规,不!按江湖规矩处置吧,留着将来也只会辱没隐世山庄名声。”
到了早膳时,白昭容跟安婧玥在小厨房看着,这会儿盛了亲自端来,刚进门听到这狠话,又瞧众人脸色晦暗,白昭容浅笑道:“大侄儿许是有苦衷,做出这起子糊涂事。是动家规,还是逐出季家,且等人找到,问清缘由,才好下判断。”
季先生含笑慢语:“二嫂说的对,等把人找到,查问清楚后再下决定也不迟。”
早膳草草吃过,府里还有大堆事要去忙,季先生分配完任务,大家马上各司其职去里外忙碌。怀明墨匆匆忙忙地要去调查,走时竟也不跟虚生说上句话。
虚生陪小叶元又在晚汀馆院里玩过好一会儿,等他慢悠悠回到西苑客房,屋里竟遭人闯过空门,这贼人还留下字条在桌上,凑上前拿起一瞧,立刻黑了脸赶去晚汀馆。
晚汀馆里的小厮正在忙碌的搬箱,虚生忙跃到人前挡路,“你们主子呢?”
郑丰年醒来后便在院里打点,出来瞧见虚生在与院里人僵持,有些犯难。
辛里后脚走出,半句没跟虚生招呼,上去摆手就说:“愣着做什么?往里搬呐。”
虚生盯住自己几大箱年礼,“怀明墨人呢?抢我东西就走,强盗行径。”
阁主突然耍起任性,不管不顾命自己派人去搬来虚生满屋东西,这下主人寻上门,自己可绝不挡在前头遭骂。辛里乐呵把人往里带,责任推脱干净,整个表现出一副听主令办事的忠仆样。
院里热火朝天的忙活,始作俑者在倒听涛阁是自得其乐,握笔作画,偶尔要问旁边臧丽几句,时而蹙眉时又展颜。虚生瞧他模样,恼得大步走上到案前,双掌拍桌,张口要诮骂,可垂眼看见怀明墨的画,蓦地咽住声,呆滞良久。
“你在画……我?”虚生不大确信,因为画里人像他,但神情又大为不像。
怀明墨恰巧落完最后一笔,笑道:“不像么?”
笔下的人面带恬静安谧,全不像自己这般浑身有刺,虚生苦笑道:“我哪是这样。”
怀明墨提袖搁下笔,笑说:“将来定是这样。”
跟在怀明墨身后回主屋,虚生面色和煦,眼眸柔和似春光明媚,“有时我真怀疑你在扮猪吃老虎,装瞎唬人。”
“有些人用眼在雾里看花,而我用心看那簇暗里明光,反倒更清楚些。”怀明墨淡淡回答,两人走过沿湖飞廊,快主屋廊前时,他突然伸手揽住虚生肩臂,“走吧,去瞧瞧你新居。”
所谓的新居,其实就是主屋另侧空出的房间,怀明墨让辛里开了库房,寻来整套鸡翅木家具,又依着自己喜好挑拣摆设。虚生进屋仔细瞧来,发现倒也无可挑剔,只花架上四盆光秃的木干枝,颇为突兀。
虚生走到最近的花架边,凑前细瞧,惊愕地难以言表,“这……”
怀明墨屏退走其他人,只留下辛里,淡笑说:“我让辛里找了老资历的花匠,去过趟无妄崖。花匠翻挖好久,就找到这四株根保存尚好,或能养活,辛里便私自做主全带回来了。”
虚生心中一阵感动,再想到那座孤坟又酸楚好久,脸色有些阴郁道:“多谢。”
知他勾起伤心事,怀明墨忙岔开话题笑说:“口头上道谢就作罢?总得给些实际回礼,方对得起我这般用心吧?”
瞧那主仆俩一脸坏笑,虚生哪能猜不出他俩肚里弯弯绕绕,无奈轻推了下怀明墨,“走,去瞧瞧你藏剑谱的密室。”话音甫落,他又给自己找退路道:“先说好,我只陪你去瞧上眼,可未必比你高明,能看出个所以然来。”
怀明墨心道这狐狸太滑头,嘴里却说:“有你作陪,好过我自个瞎摸索。”
虚生站在暗道门外静默片刻,心中已然有数,拉住怀明墨道:“从昨晚到现在,已过去四五个时辰,想要追到这个王八羔子太难。恐怕那本剑谱早送到莲心慧姬手里,你其实若还记得册里内容,倒不如早些防范,远好过去找回星宿剑谱。”
辛里听完可没怀明墨这么淡然,跳脚竖眉道:“真是妙手空空儿做的?”不等虚生回应,他又疑惑满面,“这地道可是当年隐世山庄庄主请来卢班,那位大师呕心沥血的大作,怎会这么随意被破。”
“那真不巧,这妙手空空儿,正是卢班大师的嫡传徒孙,琴大师老来得的宝贝爱徒,自是倾囊相授。”虚生耸肩回答,见身边两人越发黑沉的脸,不厚道地咧嘴笑了笑。
虽有虚生帮自己疗过伤,怀明墨脸色仍有些苍白,说话一急便喘地厉害,“你有法子找到他吗?”
虚生微耸肩摇头,扶着怀明墨到窗边贵妃榻躺下,“我从来不主动找他,平常都是他来招惹我比较多。”手指摸了摸下颚,迟疑道:“你可以派人去庆州府那一瞧,竺苓曾与我提起,她偶有几次在庆州府的赌坊见过他。”
“你立刻放话去让人找妙手空空儿,记住切不可为难他。”怀明墨又吩咐说:“主要是要回剑谱,还有找到莲心慧姬在哪。”
长睫扇动,虚生凝神道:“其实不必去庆州府。”
怀明墨与他似有灵犀,唇角轻扬道:“把骆辰他们派去,帮着姜护卫看守住湖牢。”
辛里转念细想,当即明白地回:“阁主放心,一只蚊蝇也不会放进湖牢里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完!明天能不更吗?
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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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第73章
久没单独相处,屋里忽然少了人,两人不禁有些举足无措。困窘干坐半晌,两人忽急切道:“你的伤好些没?”“你的毒解了吧?”,又愣上片刻,瞬时一同笑出声。
“我很好,小家伙那些毒伤不了我。”虚生抓过怀明墨的手,默然把脉斯须,又帮他掖好袖子,“荀克文医术果然高明。”
怀明墨心头温软,笑说:“你这人就爱穷紧张。”
虚生瞧着怀明墨唇干有些起皮,倒了杯温水给他,说得很轻,几乎像在自言自语,“也不对谁都是了。”像又想起什么,微皱眉道:“不三思,寸步难行。这不是,因一时贪玩,给自己添这多麻烦,还被人当猴耍了回。”
怀明墨听罢微微支起身,“能戏耍你堂堂无知楼主的人不多,这莲心慧姬当真好本事。”
“呵,拿着我做幌子。”虚生拳重击在酸枝木贵妃榻靠背,吃痛闷哼声。
怀明墨儿时常会撞到屋中家具,深切体会过这种痛楚,他拉过虚生的手,轻柔他指侧,手感极好,浅笑道:“没你来迷惑我们的眼,妙手空空儿又怎么能轻易得手。其实是我疏忽了,以为她会派人硬闯,谁想会找天下第二的神偷来。你也不说他是卢班大师的徒孙。”
任由他拉着自己手,虚生事不关己地推诿道:“哎,堂堂玄机阁主消息这么闭塞吗?你只稍去细查下,马上能知道的事,怎还要我告诉你?”
被呛地语噎,怀明墨抿嘴含笑,突然加大手中气力。敲痛处顿觉酸得很,虚生要抽回手,却发觉怀明墨抓箍的很紧,用平常力气根本挣脱不开。他手腕微扭,滑不留手地轻点怀明墨手筋,而怀明墨像是料到他的举动,忽地松开他的手,避开他的手指,反手又拽住。
“你,放手。”虚生瞪看怀明墨得意的神色,脸色微微涨红。
怀明墨咧嘴笑说:“我刚放了,谁知你没缩手。”料准虚生不会伤自己,整一副赖皮的模样,实在讨打。
如此打闹了好一番,直到屋外人撩厚帘子进来,两人还是没有消停。季铎瑞先要去西苑找虚生,扑了个空,便辗转前来看下晚汀馆情况,半路巧遇辛里,得知虚生就在晚汀馆,又知只有他们单独相处,犹豫着晚些来,偏爱妻有些木讷,非拖拉自己前来。
安婧玥尴尬地站在门旁进退两难,相较来说,季铎瑞淡定许多,只是重重敲了两下屏风,“贵妃娘娘还没回去呢,你俩收敛点。”
虚生忽地抽回手,从容不迫地慢起身,淡笑道:“季三爷来了,想必有事找怀公子说话。”
有道是翻脸比翻书快,前还像个孩童,笑容澄澈地在与人嬉闹,这会儿突然变回清雅的世外和尚。季铎瑞瞠目结舌,良久啧舌道:“你拜过师傅,学过变脸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