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巫(134)
姬元煦改革新法后,芳唯身为太子妃,又在女子官学上大做文章,意图在学宫成立女子官学。在大周繁盛时期也曾有过先例,并不算出格之举。宋镜敛对此十分支持,只是朝中大臣极力阻拦。此事吵了许久,双方暂时各退一步,只允女子在学宫旁听,且课堂之上必有屏风相隔,不许男女共处一室。
能往前迈一小步芳唯就已经很开心了。只是刚进课堂,便听屏风另一侧有一书生抱怨:“读书乃神圣之事,竟要和女子一起,就不怕亵渎先圣?”
隔壁的贺婉被气的不轻:“你这人忒迂腐,先圣不也是从娘胎里爬出来的,作何瞧不起女子!”
那书生气的脸色涨红:“污言秽语!”
“我倒觉得那位姑娘说的不错。”一道清润的声音从门口处传来,只听那人继续道:“周兄前日还拿着文帝朝李令容的画作大加赞赏,李令容被誉为文帝朝第一才女,才华横溢,周兄怎不说李令容亵渎先贤呢?”
“范,范詹事……”周姓书生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一句囫囵话来,梗着脖子硬犟:“女子同男子一处读书,如此不顾男女大防,成何体统!何况有女子在侧,实在扰人清净,大家都惦记着瞧女子,谁还有心思读书。”
范清冷笑:“心思龌龊者自然读不进,若心思澄明,一心扑在圣贤书上,又岂会在乎身边是男是女!”
贺婉瞪圆了眼睛也只能看见屏风上投下的一道剪影,她小声问芳唯:“这位范詹事是谁呀?”
芳唯抿嘴一笑:“东宫詹事府少詹事,范清。”
第116章
贺婉脸颊微红,盯着那道剪影瞧了许久。
芳唯见她有些出神,心思微转,意有所指道:“范詹事是秦阳人士,家中独子。虽非世族出身,但田产颇丰,又经营酒楼客栈生意。不过范詹事志不在此,一心考学。他学问好,考入翰林学宫后十分得宋大人赏识,被宋大人收为弟子,悉心教导,前途不可限量。”
“哦……”贺婉轻声应了一句。
甄柔见芳唯眼神闪烁,便知她心中打的什么主意,不由接着她的话说道:“这范詹事是国都城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此人容貌清俊,为人正直,听说国都不少清贵人家的大人们都争抢着要招他为婿呢。”
贺婉就道:“原来范詹事尚未娶妻呀。”
芳唯和甄柔齐齐点头。
隔壁的闹剧因为范清的到来而偃旗息鼓,宋镜敛冷眼瞥了瞥那姓周的书生,便施施然开口授课。
范清寻了个角落坐下,挨着屏风,与贺婉离的很近。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有双眼睛在看他。下意识偏头看了眼,也只瞧见一道朦胧倩影。范清忙收敛心神。
贺婉被他盯了一眼,蓦地觉得心脏跳的厉害。芳唯拉了她一把,小声道:“别分心,仔细听课,不然课后就没有话题可聊了。”
“什么话题?”贺婉一脸懵。
芳唯就指了指屏风那边笔挺的身影。
贺婉:……
翰林学宫是天下学子汇聚之地,只是自门阀自立后,各地强硬召回在翰林学宫读书之学子。时逢天下动荡,各地皆设国界关卡,不允许百姓随意走动。大周境内也枕戈待旦,时局紧俏。外地学子不敢轻动,一时间学宫冷清萧条不少。
姬元煦改革新法,闻名大周,大周境内有识之士纷纷慕名而来,再入学宫。至此,翰林学宫慢慢又恢复了生机,可惜仍不及巅峰时一半的繁盛,却也是当下最好的境况了。
宋镜敛是天下名儒,又是太子老师,每逢休沐之日他便在学宫授课。每次课堂都座无虚席,备受推崇。
如今大周变法如火如荼,宋镜敛又在这时挑了历朝变法为题,本堂课才结束,国都城大街小巷便就此议论开了。大家所谈多为历朝变法举措如何,结果如何,有哪些可汲取之处,又该摒弃哪些不妥之处……
芳唯坐在马车里,隐隐听着外面人高谈阔论,总算宽心许多。
喧嚣被抛在脑后,马车拐入一条僻静小巷。
“娘娘,贺侍郎府到了。”束云道。
门房见东宫车马,麻溜入府禀告,不多时便见贺侍郎提着衣摆快步而来。
“臣不知太子妃驾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芳唯虚虚抬手:“贺侍郎多礼了,是我不请自来,失了礼数。”
贺侍郎干笑两声,不知太子妃来此何意,更不知同太子妃有什么话讲。
贺婉这时道:“娘娘头一次来府上,不如随我入府小坐?”
贺侍郎忙点头:“是是是,臣平素喜欢花草,后院养了不少花儿,煞是好看。娘娘若不嫌弃,便请入府赏花吧。”
芳唯来贺侍郎府上倒也没什么事儿,她和前朝的大人们素无往来,只是担心贺婉回家后会被责罚,这才带着甄柔走一趟。顺便还拉上国都城备受大人们称赞的范清一起。
果然,贺侍郎见范詹事也在,不由眼睛一亮,拉着范清便道:“我府上有江南来的龙井,范詹事陪老夫品茗如何?”
范清笑容腼腆,拱手道:“叨扰贺侍郎了。”
甄柔见贺侍郎笑的像朵花儿似的,不由和芳唯玩笑:“看来贺侍郎也瞧上范詹事了。”
贺婉:……
芳唯扑哧乐了:“是贺侍郎替婉婉瞧上了。”
女眷们在后院赏花,范清则和贺侍郎在前厅闲聊,直到日头偏西,方才从贺侍郎府上离开。
贺婉明显感觉他爹看她的目光不一样了,甚至还拉着自己的手对客人说:“小女内向愚钝,平素少有聊得来的朋友。承蒙太子妃娘娘和顾少夫人不弃,日后还请多多提携小女,臣感激不尽。”
芳唯斜睨了眼范清,秀眉一挑,没想到这趟来还有意外收获。忙堆起笑脸道:“贺侍郎言重了,婉婉性情温婉,才气在国都城也是数一数二的,我与婉婉在一起也受益良多。”
双方客气了几句,芳唯一行人便在贺侍郎盛情的目光下上了马车,踩着落日余晖驶向各自家中。
范清同芳唯一起回了东宫,姬元煦刚就新法问题同东宫属臣商议,准备就此整理奏折,择日上奏。
新法中提及将大周所辖百姓重新登记造册,以确保朝廷对百姓户籍的掌控。又对旧周法有疏漏不妥之处进行补充、革新,完善周律。更重要的是重教化,为国家培养人才。
这些事姬元煦很早就开始准备了,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范清道:“三日后大朝会,殿下可在朝会上提及此事,臣想时机刚刚好。”
“没错。”芳唯道:“三日后,宋大人关于历朝变法一课的热度还未褪去,师兄这时继续新法变革,定会发人深省。”
“殿下初谈改制革新时,难免会有人提起当年的隐太子。陛下对隐太子讳莫如深,有心者意图以隐太子之事挑起陛下心中的不平衡。殿下前两次上奏都被陛下打回,想来也是受此影响。”
“所以老师于翰林学宫开了一节课,细数历朝变法,言语间将殿下效仿隐太子变法转变为效仿历代先贤。如今国都城都在讨论历朝变法的利弊,隐太子一事总算淡了下去。此举无形中又激起国都学子们对变法的信心,就连礼部贺侍郎也转变态度,与臣相谈甚欢。殿下的新举措想来是可以顺利推行的。”
芳唯点了头,笑眯眯道:“贺侍郎待范詹事热情的很。”
范清一本正经的红了脸:“娘娘莫胡说。”
芳唯侧目:“范帮主和夫人对范大哥的终身大事可操心的紧,要说范大哥来国都也有些年头了,至今形单影只……”
姬元煦猛地反应过来,看了看芳唯,又看了看范清:“芳唯莫非是想撮合贺侍郎家的小姐和范兄弟?”
范清眼神闪过慌乱:“莫乱讲,仔细污了贺小姐清名。”
“不过自家关起门来闲聊,传不出去的,范大哥紧张什么?”
范清:……
芳唯道:“婉婉才情品性俱佳,范大哥也莫一味推拒,不妨多了解了解,若合得来也不失为一段良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