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预备天子(137)
“什么也不管,命也不用管吗?追兵已经越来越多了,这样流窜下去不是个办法。”牛头一摸自己的脑袋,发现上面的毛已经不知何时被火烧了个干净,不用照镜子,它也知道自己现在是个秃头了。
人家常说九牛一毛,先不说这成语的意思,光看选择用来比喻的动物,也算是指牛身上的毛多,牛头只有一个,不是九只,但好歹是成了精的,毛发自然旺盛,可是照这样下去,一毛也拿不出来了。
马面的鬃毛也好不了多少,放火的时候难免会被火星溅的,逃跑的时候更不用提,它表面上虽沉稳,心里却已经担忧起来。
橘非在房顶的瓦片上跑酷,东一下西一下,吸引敌人们的注意力,专挑刁钻的路线走,嘴里喵喵地骂着,胡须掉了一多半,身上也被烟熏着,从橘猫成了黑猫——要是说橘颜色还能让人们辨认出这是一只猫,那么黑颜色的它就可以说这是只猪了。
黑猪在墙头叮里当啷的跑着,舌头像狗一样吐出来,突然之间,脚底打滑掉了下去。
邹普胜一把接住它,带着它蹲好,避开一队巡逻冲过的鬼卒。
“累死我了,可累死我了。”橘非喘成一个鼓风机,“这一定是我出生以后,除了喝奶最使劲的一次。”
“赵兄呢?”邹普胜低声问道。
“他和牛头马面在一起。哪里声势最大,哪里就是他们,你自己找吧。”
“声势!”邹普胜大惊,“他们打的很厉害么?”
“那可不是,都打成麻花了。”橘非心疼地舔舔自己变黑的毛发,“要我说,你还是赶紧操心自己的事,这白灯笼怎么用,你研究出来没有?”
“有些眉目了。”邹普胜拿起脚边的灯笼,自言自语道,“它似乎是通过阴气敲击来传达信号的,赵兄烧掉东面那栋楼时,它亮了三亮,也许就是方位的意思,不,仔细一想,也可能是进攻或者突击等类消息。至于取消命令……”
“你快再想想,我先走了。九尾狐她们正拖着一些大妖,我看能不能帮上点忙。”
橘非斗志满满,它在武力上实在不行,可幻化之术还有可取之处,魅惑能力不如她们也就罢了,拖住对手总能大显身手吧?
黑色的“圆肥小猪”敏捷地再次跳上屋顶,身影忽隐忽现,很快消失不见。
安静了几百年的酆都城经过他们这么一闹,就像是在冷水中投入了大量石灰,彻底沸腾起来,到处是呼喊声,数不清的阴兵鬼卒们从本该驻守的城墙边上赶来,听从调度,捉拿对于庞大城池而言的那几个小跳蚤。
邹普胜左看右看,又等过去几队追兵,抱着灯笼躲进了一家空旷荒凉的庭院里。
这里的住户不知因为什么原因不见了,也许是出不起房钱,也许是已经逃走,总之便宜了邹普胜。
他一手掐算着,一手并指掐诀 ,从屋子墙根下的阴暗积水中引出一道阴气来,咚咚几声敲在了灯笼上。
敲完以后,他期待地搬来院中弃置的梯子,顺着它爬上院墙,向最混乱的地方看去。
几息过后,那里虽然还是杂乱,声音却小了不少,过了一会儿,传来几只鬼大叫的声音,窸窸窣窣的动静开始后,竟然是直接撤走了。
信号果然有用,调虎离山之计成了!
还没怎么高兴,一道雷从天而降,劈在了邹普胜身边,来势突然,吓得他从梯子上滚下来,栽到了地上。
他一抬头,雷击造成的焦黑空洞就在面前,轰然巨响震得他耳朵发麻,脑袋里嗡嗡鸣叫,霎时辨不清方向,看不到东西,手和脚都是软的,跌坐半天站不起来。
一滴雨突然落在他的脸上。随着它的落下,更多的雨点下降、串联、成片,雨幕构成,密密麻麻地盖住了整片天地。
邹普胜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湿了,而比这更重要的是这雷和雨代表的意义——泰山府君利用他操控酆都的能力出手了。
他一抹脸上的水,苦笑道:“朱公子啊,朱公子,能帮的也就帮到这里了。”
刚才还在他手中发挥了很大作用的灯笼,现在眨眼就成了监控的利器,颜色由白转红,幽幽散发不详的光芒。
脚步声由远而近,一声怒喝霹雳般炸裂:“府君大人有令,不留活口!给本大人撞!把门撞开!”
“老范,你这样太费劲,让我来。”谢必安挤开他,法力凝聚,手中招魂幡刺在门上,如同刺在一张薄纸上。
门破开一个大洞,木条碎片飞溅,散落一地,隔着洞,范无救和谢必安看见了邹普胜,一齐道:“把他抓住!”
第84章 一个轮回
破开一个洞的门什么都挡不住,黑白无常手下的鬼卒蜂拥而入,把邹普胜团团围住,手中的刀叉斧戟全对准他,只等上司一声令下,就把他捅个对穿。
“就是你在闹事?”
现在是正午,可酆都顶上的云朵不散,又下起雨来,如同深夜。
一切都消失不见,只有恶毒彰显。
范无救死死盯着邹普胜,他本来就不白的脸越来越黑,几乎要融进现在的空气里去。
事已至此,邹普胜压根不再想什么话术,直接答道:“不错,是在下闹事。”
“呵,老范,这还是个文化鬼。”谢必安嘲笑出声,乐不可支,“咱们的地牢还没关过几个读书的,这次铁锁铁链子们可得开开张了。”
“就是不知道他喜不喜欢了。”范无救狞笑着,“还愣着干什么,你们还指望他自己投降?”
小鬼们得令,一起攻去,邹普胜一开始还颇为自在悠哉,应对自如,到了后面被放风筝的战法吊着,就逐渐败下阵来,动作越来越迟缓,开始喘息,好几次险些受伤。
最可恨的是,黑白无常在旁边使坏,他们不从正面进攻,拿了两把弓,向邹普胜射冷箭,总是挑准了时机下手,让他十分的法力,只能用出七分来。
其实邹普胜根本不差,若不是这几年因为陈友谅的事情,扰他心境,毁他修为,对付高百龄,他的胜算至少也是一半。
只可惜世上的人能像张中一样无忧无虑、随心所欲的修道种子太少,许许多多的,反而是和邹普胜、周颠、刘伯温一样想要入世,求着皇帝对百姓们好些的忧国忧民者,又或是满肚子算计和长生的急功近利之辈。
修行之道,想要抛开父母亲友的影响,抵制住来自权利与欲望的诱惑,哪有那么简单,资质好坏,与它们比起来反而不那么重要了。
一条锁链横跨长空勾住了邹普胜的脖子,把他拉倒,让他狠狠磕在了地上,同时不断地向后缩着,想要将他勒死。
窒息的感觉很快袭来,邹普胜沾染了一身的泥水,胳膊与腿脚处都被鬼按住,防止他挣扎,既然上头的命令是不要活口,他们当然也不留情。
“咳咳……”
他的脸色很快变红,双手扒在锁链上不断使劲,但这明显都是徒劳,范无救一向后扯,他的手就脱力落了下来,眼看就要不行了。
一个按着胳膊的小鬼灵光一闪。何必非要叫黑白无常大人勒死他呢,他现在动不了,直接捅上一刀就是了!
他高高举起腰间的佩刀,朝邹普胜的胸口扎了进去——
咚的一声,他突然被人在胸前踹了脚,一个踉跄,向后倒去,砸倒另一个压着腿的鬼卒,两鬼一松,邹普胜总算有些力气回余。
赵轻涯奔过去,左手握住缠在他脖颈上的铁链,往反方向拉着,右手抽出宝剑,凌空斩了两剑,用剑气逼黑白无常退去。
“咳,赵兄……呼呼……”
邹普胜艰难地咳嗽着,用尽全力翻滚出他们的交战地带,大喘几口气,勉强坐了起来。
“快走!你能走吗?”赵轻涯掷出去一颗烟雾弹,赶到邹普胜身边,将他架起来,焦急低声道,“就我一个人来了,我们得赶紧逃!”
“咳咳,怎么逃?他们把这里围住了!”
“走屋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