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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随死殉 六(125)

作者:藕香食肆 时间:2019-10-10 18:33 标签:重生 虐恋情深 系统

  帐中气氛不怎么好。
  伏、太凤、宠,这三位资历更深的老鬼将各据一方,从不主动说话。
  余下灰、控弦、不杀三人也不大好开小差——弄点饮食游戏来消遣么?可能会被前辈骂个臭头。
  不杀在帐内待得难受,转身就与相熟的控弦做了一个美好的展望:“目前最好的局面是,主上也和帝君一样改变了想法,咱们就不必担心了。”
  没等坐在他身边的控弦搭话,一直沉默的伏反问道:“最坏的局面呢?”
  这时候考虑最坏的局面明显来不及了。伏却非要问这么一句,夹枪带棒带着责怪。
  在一边凝神修炼的宠闻言睁开眼,嘲笑道:“最坏的局面,不过是主上在九幽什么都没发现,白跑一趟,再回来治我个欺君狡辩之罪呗。玉翡剑又没抵在你胸口,你怕什么?”
  帐内的气氛顿时变得更紧张。
  不杀不过是想聊点轻松的话题,被伏强行抢了话头,指责宠太冲动,宠则不忿反驳。
  所幸这两个说话都还算克制,没有太直来直往地彼此攻伐。被卷入话题中的太凤依然闭目凝神,仿佛根本没听见他俩的争执。
  见太凤没有出面打圆场的意思,莫名其妙开了局的不杀只得硬着头皮收拾残局:“依我一点愚见,恐怕也不至于吧?主上家法虽严,从不苛责滥杀。这么多年过去了,九幽底下有变化也是人力不能及,主上他是讲道理的人,咱们好好和他解释……”
  灰连连给他使眼色:别说了!
  不杀却没觉得自己这话有什么问题,干嘛这么杀鸡抹脖子地让我闭嘴?我哪儿说错了?
  伏与宠的争执本就不在当下,而是数日前衣飞石剑刺太凤之时。
  宠认为太凤命在旦夕,一句话答不好就会被衣飞石刺死,出面祸水东引釜底抽薪是必要的营救。伏则认为衣飞石不可能真的杀了太凤,宠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突然掀了底牌,实在太过冲动不理智。
  现在不杀一口一个主上从不苛责滥杀,主上是讲道理的人,话里话外都像是站在了伏那一边。
  他是没觉得自己站了队,这话听在宠的耳朵里哪里还能善了?关你什么事就站在伏那一边,还替伏出面指责我反应太激动、行事太冲动?——伏和宠是势均力敌的旧友,这两人吵嘴时,太凤都不吭声。不杀资历浅,根本没人想过他会插嘴。
  正打算和伏辩个是非清楚的宠相当意外,他原本靠窗打坐,霍地起身走到不杀跟前,一把揪住不杀的领口,恼羞成怒地训斥:“我在主上门下修行时,你八辈儿祖宗都还没投胎呢!你也配和我说主上?”
  这口吻太过严厉倨傲,一句呵斥出口,不杀带了一丝和事佬浅笑的脸色倏地变得冰冷透彻。
  再是资历浅,再是客气声一称晚辈,不杀也是正儿八经的阴庭鬼将。宠有朝服白骨笏,他也有朝服白骨笏,大家同殿为臣,品级不比宠低,修为不比宠差,缺的无非是一点麾下势力和资历罢了。
  仗着早出生几年,就敢如此欺我?不杀眸光幽冷,手中的刻骨刀缓缓吐出灵光,眼看就要成型。
  灰与控弦连忙上前拉架:“好说好说,不能内讧。”
  “内讧”二字触及了宠心中的底线。前几日两军对阵时,宠才用这话训斥过伏。
  帝君早逝,刘帝君也已经死去,能够辅佐主上的力量就剩下这么点儿了,不好好保存生力,却要互相杀伐自损实力,帝君在天之灵,如何能够安息?
  宠慢慢松开紧揪不杀不放的手,将他被揪得皱起的领子缓缓抚平。
  不杀眼底的杀气却未消失。
  你说打就要打,说不打就要停手?真当我是你小老弟?!
  “不杀。”控弦握住不杀即将出刀的手,将已然变成深蓝色的刀光堵在了指掌之间。
  不杀森冷的眸光与他碰了一下,逐渐柔软下来,僵持在手中的刀光才幽幽散去。
  一场内讧终究被摁了回去。
  宠转身不再和不杀纠缠,行至伏面前,二人双目相对。
  “主上确实从不苛责滥杀,不过,你我都很清楚,那是在与君上无涉的情况下。凡事涉及君上,谁碰谁死。——你是真认为主上不会杀了太凤,还是……早就想让太凤死了?”
  这句话说得人浮想联翩。其余三个资历稍浅的鬼将都竖起了耳朵。居然还有内情?
  可惜,不等伏回答,一直沉默的太凤霍地转身,摔门而出。
  这八卦是听不成了。
  伏冷冷道:“小人之心。”
  灰听见门外异动,侧头撩开窗帘看了一眼,疾步前行:“主上回来了。”
  一众人皆起身出帐迎接。
  太凤本就在外边,此刻已经迎了上去,正在与衣飞石叙礼。
  衣飞石神色平淡看不出任何情绪,太凤跪在他身前,宠心中就有一种极其不妙的预感,正待加快脚步迎上去,玉翡剑已刺透了太凤的肩膀,将太凤钉死在阴晦湿冷的死土之上!
  “主上息怒!”宠仓惶前扑。
  玉翡剑竟然分出第二道剑光,从宠的左肩上穿过。
  宠听见自己身躯结结实实匝在地上的一声闷响,肩头剧痛麻木,浑身经络被痛楚所麻痹,以至于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就这么被死死地钉在了地上。
  刹那间,宠身边的鬼将们也躺了一地,个个肩上都插着一柄玉色温润的玉翡剑。
  这动静惊动了不远处扎营养息的鬼卒们,不杀麾下的鬼校离得最近,反应最快,第一时间带着鬼卒冲了过来。他们这样大规模地急奔又惊动了附近营盘的鬼校们,即刻跟着带兵尾随而出,极其短暂的时间内,就有大批兵卒杀至。
  衣飞石仿佛根本没看见围上来的鬼卒校尉,反倒把躺了一地的鬼将们吓得够呛。
  这要是底下人不懂事冲主上射了一箭……
  “弃刀卸甲!”不杀浑身麻痹不能动弹,只能躺在地上怒吼,“都跪下!”
  他的心腹鬼校千莺得令一愣,拦住了背后鬼卒,再次确认不杀并非玩笑之后,千莺犹豫片刻,弃刀于地,卸下战甲,隔着三十尺远的距离,屈膝跪下。
  尾随而来的各鬼将麾下士卒也都很困惑,迟疑着看自家主将的脸色。
  有不杀先例在前,其余鬼将纷纷呵斥部属卸甲跪地,不得无礼。
  衣飞石依然不曾在意跪了满地的鬼卒校尉,径直走到宠的身边,一手拔出刺在宠肩头的玉翡剑。
  宠才感觉到肩上的麻痹缓缓消失,一缕锋芒抵在了他的眉心上。玉翡剑剑尖有锋芒吞吐,宠的额间瞬间就有淡淡的鬼修异血淌出,若是剑锋刺得再深一些,紫府必然破碎。
  “徐莲在何处。”衣飞石问。
  宠面露惊讶之色,似乎怎么都想不通他会问这个问题:“主上,帝君已经不在了。”
  生死册与黄泉白骨笔倏地飞出,远远地悬浮在空中。
  有此证伪之宝,衣飞石再次询问:“徐莲在何处。”
  宠仍旧坚持自己的供词,重复了一遍:“徐莲帝君已经不在了。”
  等候时久,生死册始终不曾证伪降罚,可见宠说的并非假话。
  所有人都以为衣飞石还要再逼问其他问题时,衣飞石转身跃上星舟,生死册、白骨笔与刺在五鬼将肩上的玉翡剑,都在一时间飞回他身边。他就这么带着铠铠和毛绒绒飞了出去,空中残留着生死册合拢时散溢的一缕轮回金光。
  没了玉翡剑的控制,鬼将们相继挣扎起身,衣飞石早已走得无影无踪。
  控弦迟疑地将所有人都看了一眼,问道:“主上这是信了还是没有信?”怎么就跑了?
  没人能回答他。
  灰揉着迅速愈合的伤口,头疼地说:“你不如想想咱们现在咋办?”
  是在这儿扎营等啊等啊等主上回来,还是马上带着人追上去?追上去会不会触怒主上?关键是主上这到底是什么情况?说好的把鬼府江山打下来呢?这才打了二十九个城,离着收复全境还有很远呢!阴天子就这么一句话不交代掉头跑了可还行?
  宠的目光落在太凤身上,却问其余人等:“你们怎么说?”
  大佬聊天,三个资历浅的都不主动吭声。
  太凤也不说话。
  仍旧是伏来与宠交涉:“先等几日。”
  宠冷笑连连。
  “若主上久久不归,我们再分头行事。”伏丝毫不为宠的嘲讽所动。至于按什么计划行事?“主上在文书处已经做好部署。”
  衣飞石是做了一个初略计划,没有细化,且行军的时候就在作调整,目前的舆图势力分布已经和他们在阴庭策划的不一致了。不过,鬼将们也都认真听了布置,这会儿稍作修改,分工问题也不大。
  宠意外地没有和伏唱反调,他没有意见,灰、控弦、不杀也认为可行。
  惟有太凤突然问:“主上会去哪儿?”
  依然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
  “主子你醒一醒嘛,用脑子分析一下就知道里边肯定有猫腻。”
  “我是你的附灵啊,你要不是铠甲器灵,我们的关系算是怎么回事呢?难道我是你的儿子吗?父子间也不可能有我们这么亲密的联系呀。那除非我就是你的一部分。可人的魂魄又不能切割,切了脑子就傻一半,虚弱一半,我俩都这么活蹦乱跳地,肯定不可能是魂魄的两半呐对吧……”
  “我觉得这里肯定是刘叙恩那个坏东西摆的幻阵,他这人心肝早就坏透了,上次还想把你推进时空裂缝,你就不能再相信他。他本来就死了,怎么会活过来?死过的人不可信!”
  “说不定徐莲都是被他骗了!”
  “哎,不过,你和暴君下九幽的事,除了我也没人知道啊。他们只看时间线吗?”
  “主子,我说了这么多,你吱一声?”
  铠铠岔开双腿舒服地坐在星舟的沙发上,就跟议论家长里短似的对衣飞石絮叨。
  然而,他说话的口吻固然轻松,仿佛没什么大事,看着衣飞石的眼神却始终带了两分小心。衣飞石心中有极其艰难的苦涩处,哪怕衣飞石不说,脸上也没有一丝挂起,铠铠依然能感觉得到。
  正在努力劝说,一旁蹲着发呆的毛绒绒发出了“吱”地一声。
  “我不是叫你吱!”铠铠一边说,一边从小兜兜里给毛绒绒掏吃的。
  毛绒绒扑到他身边,开始蹭蹭扭扭吃吃吃。
  衣飞石仿佛没听见身边的吵闹,始终坐在星舟一侧,沉默不动。
  他当然知道有猫腻。这件事漏洞太多,无论如何都梳理不出一条完整的时间线。可若说鬼将们联手做戏骗他?可能性很小。一个秘密独自掌握是最安全的,多一个人就多一分风险。同样一个局由六个人一起筹备,那就是妥妥的六个疏漏,这种层级的设局用在他的身上,未免太过自信高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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