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美人[重生](53)
帝尊说着,抬起那只能够喝令江山,执掌乾坤的手。虚空被凭空撕出一道裂缝,一朵流淌着黑白二色光芒的花朵被从虚空中取出,躺在帝尊的手心。
长明帝尊向他摊开掌心。
他将敛魂花接过,小心翼翼放进储物戒中,与一盏破碎的魂灯放在一处。
“敢问陛下,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他问。
长明帝尊重新负手而立,平静道:“无需代价。”
顿了一会儿,却又忽然道:“若可以的话,我想要听你唤我一声‘兄长’。”
这一回,长明帝尊没有再自称朕。
他抿了抿唇,那声“兄长”,始终无法说出口。
“请陛下另提要求。”
长明帝尊看着他,道:“君无戏言。朕已说了,无需你付出代价,便不会要你付出代价。这声兄长,你叫不叫,与朕愿否帮你,并无关系。”
“不过可否告诉朕,你所想要护佑之人,是谁?”
他沉默了许久,才道。
“他,是我未过门的……道侣。”
那时,他并没有想到,朝暮巅之行,是他前生最后一次与长明帝尊见面。
三十年后,天地大劫起,人世支离破碎。
天荒裂缝首先于西洲出现,域外天魔肆虐人间,长明帝尊只身前往裂缝,以身为祭,将那道天荒裂缝彻底封禁,人世苟得十年安宁。
帝尊是第一位在大劫中殉道的登仙阶强者。
他听闻消息的时候,立在中洲与魔尊一同生活过的院落中,看着杏花缓缓飘零于地。
忽觉世间最为难测的,是天命。
天地大劫的来临,其实擅衍天机者从很多年前便有察觉。
叶氏一族有神器天书,推演之力只比全为命修的陈族稍逊。
长明帝尊应天命而生,是叶氏一族破劫的关键。
只是,天书中天命之人救世的预言,叶氏一族倾尽全部血脉之力的培养,换来的,也不过只是人间苟存的十年。
……
叶云澜目光没有注视那黑夜里耀目的火焰太久。
他侧头对沈殊道:“走罢。”
沈殊点头。
两人走过繁华的修真者市集。
叶云澜修为虽无,眼力仍在,为沈殊挑选到了几种合适的灵材,此行已算圆满。
他并没有打算立时回月影壁洞府,而是在通灵涧周遭随意漫步起来。
通灵涧中景色诡谲美丽,许多景色,在人间难以得见。
行行走走,到了一片荧光飞舞的静谧湖畔。微风略过身侧,湖岸边有银色发光的垂柳轻轻摇摆。
人烟清寂,是一处抚琴的好地方。
恰沈殊近来有戾气生出,正好能令其清心凝神。
便对沈殊道:“将为师的琴取出来。”
沈殊便从储物戒中取出古琴。
叶云澜接过古琴,脱了幂篱,将之放在身侧,双手搭于琴弦,信手试了几个音,便开始闭目弹奏。
琴声幽远飘荡在湖边。
这几年,沈殊时常听自家师尊抚琴。
从未曾觉得厌倦,反而越来越是喜欢,只要听着琴音,心头满溢的戾气便能够被短暂抚平。
湖面四野有荧光飞舞,婆娑树影缓缓摇曳。
暗处,几根阴影在欢乐地扭动,时不时悄悄伸出,想要勾住一点飞舞的荧光。
旁边却忽然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响。
琴音已经戛然而止。
沈殊皱眉。
叶云澜抬眸往声音源头看去,发现垂柳边,躺了一个人。
一个受重伤的人。
对方身着一身玄衣,有血在他身边蔓延开。
不知是否错觉,那血泛着淡淡的金光。
叶云澜目光微凝,起身走过去,看清了这人容貌。
普通。扔进人群里便认不出的普通。
身上有一道穿胸而过的伤,伤势很重。
“师尊,这个人……”沈殊迟疑。
叶云澜垂眸看了片刻,在对方腰间一枚玉牌上停了停,道:“带他回去。”
——痛。
这是他半昏半醒时候的第一感觉。
脑海中混乱记忆萦绕。
朝暮巅,狂风呼啸。
他扶着剑,咽下喉咙腥甜的血,勾唇冷笑,“许星煌,你输了便是输了,使出这样下作的手段。”
许星煌站在原处,狠狠看着他,“你敢废我修为,令我血脉根基俱毁,就该知道,我族不会放过你……”
身披黑焰的魇兽王从虚空窜出,上面坐着一个带着星月面具,身披黑甲,手持长枪的武士,气势之强。已经超越渡劫。
他面无表情擦去唇边的血,拔出地上长剑,扯了脖子上的太古玉髓,扔给一旁呆立的少年。
“小寻,走!”
长枪穿透胸腔。
鲜血喷溅。
……
“你醒了。”
忽然听到一道清冷的声音。
他从幻梦中清醒。只觉浑身欲碎。好不容易,才慢慢睁开眼。
有人坐在床边,正看他。
对方面色十分苍白,眼尾却有一颗朱红点缀。
容色之美,盛过世间繁花万千。
而且……如此熟悉。
他下意识喃喃:“母亲……”
叶云澜皱了皱眉,这人莫不是受伤伤到脑子了,居然会把他当做是自己的母亲。
“我不是你母亲。”他淡淡道,“只是路边偶然撞见你倒下,才随手将你救回。”
他看着眼前人的冷冽眼眸,慢慢回神。
不一样。
他的母亲柔婉顺从,只会依着父亲的肩头微笑,不会露出这样漠然的表情。
这个人……
他心中忽然生出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勉强直起身,发现胸膛的伤势已经被包扎过了,但因为重伤,修为暂时无法动用。
这是他这么多年来,最为虚弱的时候。
“你叫什么名字?”眼前之人问。
他犹豫了片刻,深深看着那张像极了自己母亲的面容,终是出声开口。
“我叫……古玄。”
作者有话要说:师尊:见面就喊妈,可真有你的。
第30章 血缘
叶云澜低眸看着眼前人。
对方坐在石床上,黑发垂腰,上身衣物已被除去,胸膛伤处被绷带层层包扎,身体线条流畅矫健。
只是对方面容却是放在人堆里便难以辨认的普通,唯独眼型狭长上挑,流露出一点难掩的凌厉之气。
他对这人自称“古玄”这个名字不置可否,只淡淡道:“你伤势很重,不宜起身走动,还需要再养伤两日。两日之后,以你的体质,当可行动自如。”
这伤势寻常修士起码要修养十天半月,对方却笃定说他只需两日便可行动自如,古玄不知道这人是否已经看出了他来历,沉默了一下,道:“多谢你救了我。我……能知道你的名字么?”
“叶云澜。”
古玄微怔。
“云澜……”他呢喃着这个名字,眼中有很复杂的情绪飞速掠过,刚想开口,却听叶云澜道:“不过萍水相逢,唤我叶道友即可。”
“……叶道友。”古玄抿了抿唇,对这生疏的称呼有些不满,可以他如今境况,却实在没有资格开口多说什么。
叶云澜从袖中取出一枚赤红玉令,微微俯身,递给古玄,“这枚玉令,是救你之时,从你身上落下的。还你。”
随着他的动作,两人距离拉近。
几缕乌黑长发从他肩上滑落,长睫如翼低垂,面容淡漠如同冰石,却依然有泼天美色降下。
古玄呼吸一窒,甚至无暇注意叶云澜所递过来之物,只是想,实在太像了。
和他的母亲,足有七分相像。
只是眼前人唇更薄,鼻梁更挺,眼眸更狭长,肤色也更为苍白一些,苍白得甚至透出了……病态。
这些年……他过得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