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美人[重生](141)
那个人低下头,指腹拂过他眼尾。
“为何要哭,”对方低声道,“师尊。”
一句“师尊”,将他从虚幻和现实的交界中拉回。
耳边那些绵绵不息的雨声消失了,他依然在深渊之侧,被自己的徒弟护在身下。
沈殊观察着他神色,低声道:“若师尊是不喜这些东西,徒儿马上便把它们收起来,只要您不要因动气伤了身体。若师尊只是单纯不想见我……至少先让我护您出秘境,让您安然无恙。”
叶云澜没有说话。
他神色依旧有些发怔,眼眸仿佛蒙着一层薄雾,平日面上的冰寒淡漠尽数融化在了这层雾气之中,令他显出一种异常脆弱支离的美。
沈殊不懂人世美丑。
他只是控制不住地低下身,吻了吻叶云澜的眼睛。
眼泪原来是涩的。他想。
又苦,又涩。
但他还是一寸一寸舔吻了过去。
吻流连过眼睑,到脸颊,又到薄而柔软的唇。
叶云澜似乎终于反应过来,慌忙侧过头躲避他的碰触,面颊上涌起薄薄的红晕,长睫颤抖欲碎。
与他交握的那只手挣动了一下,却被他十指穿过扣得更紧。
沈殊有些讶然。
他家师尊居然没有立即呵斥。
不可思议。
非但没有立刻呵斥,竟还露出这样可爱模样。
而魔的欲望永远得寸进尺,不知餍足。
沈殊支着身体,低头看着身下的人,直想要再亲一下再逗一逗,然而眉心的跳动却越来越剧烈。
是本体意识马上就要复苏了。
有些邪恶地勾了勾唇,他忽然伸手扣住叶云澜下颚,再度亲了上去。
这次的吻完全不同于方才的温柔轻触,而像饥饿至极的猛兽捕食,刚把猎物叼住,便要彻彻底底深入其中,攻城略地,直到完完全全占据所有。
“唔……”
津液顺着两人唇角滑落,叶云澜面颊如蒸,透出粉桃似的嫣红,他想要挣扎,然而被钳制的姿势却令得他难以起身,方才的恍惚更令他错失了逃跑的最佳良机。
待这漫长而掠夺的一吻结束,叶云澜猛然将沈殊推开,偏过头坐在一旁低低喘气。
他抬起袖抹着唇边的水渍,手却有些颤抖无力,而本应生出的愤怒却因方才知道的事实而无处汇聚。
雪白衣袖上看到一点朱红,才觉察自己的唇竟被对方咬破了皮。
当真是……孽徒。
他抿了抿唇,感觉到一丝刺痛滋味,忽然间有些不知如何对待沈殊。
——如何去对待这个喜欢自己,又曾是自己前世最为亲密之人的……徒弟。
漆黑的风在山崖边吹拂,周围的黑雾已消散得无影无踪。
空荡荡的荒芜土地蔓延至远方,浮幽宫矗立在视线的尽头里,周围寂然无声。
忽然,有一截黑色的阴影蜿蜒过来,停在他身边。
那段阴影仿佛犹豫了一下,才从地上直起来,又轻轻触了触他手腕,一副小心翼翼模样。
手边的东西漆黑柔软,冰凉黏滑,在叶云澜看来,实在是有点该死的熟悉。
沈殊有些忐忑的声音传了过来。
“师尊。”
“之前隐瞒您的事情,我,我并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
叶云澜深吸一口气,转过头。
他面颊上还有未曾褪去的些微红晕,唇色嫣然,容色极艳,眼眸虽已恢复了往时的清冷,眼眶却还是有些泛红,一眼横过来的时候,几乎要摄得沈殊无法呼吸。
尤其当沈殊看到叶云澜唇上还沾着血的伤口时,更是在心底把另一个不靠谱的自己给骂了个遍。
之前,因为脑海之中魔尊的记忆太过庞大,他为了让自己不受太多影响,特意将记忆锁在了神魂深处,只有需要之时才会取出来翻阅。尽管如此,还是尝尝迷失其中,甚至产生了一个完全由魔尊记忆主导的“自己”。
而之前幻境之中一瞬间的心神失守,更是令那个“自己”有了可乘之机。
他看着那家伙一路跟随,用各种方式接近师尊,占尽便宜,早就已经闷了一肚子气。
好不容易夺回身体,还要面对这样尴尬的场景,还有师尊的愤怒……
沈殊低下头不敢再看叶云澜的视线,继续磕磕巴巴开始道歉,却忽然听叶云澜沙哑的声音打断了他话语。
“不必再说了。”
沈殊心绪蓦然一紧,唯恐师尊说出什么将他逐出师门之类的言语。
尽管这场景,在他这些年的梦中,已经出现了无数遍。
垂在身侧的五指慢慢攥紧。
然而,他并没有听到预想中的失望斥责,只是听到叶云澜低低地、彷如叹息般道。
“你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无辜背锅的沈小殊:委屈,可怜,师尊再爱我一次
第89章 魔渊
沈殊依言靠近过去。
他家师尊正侧头静静看着他,看得沈殊简直怀疑自己脸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而后才听对方道。
“还疼么。”
沈殊愣了愣,有些没反应过来。
叶云澜看着他血红眼珠里倒映出的自己,目光微微闪动了一瞬,道:“你肩上的伤,还疼么。”
沈殊终于听出叶云澜竟是在关心自己,连忙道:“不疼了。”转念又想起这些日子“自己”装乖喊疼接近叶云澜的行为,竟然颇有成效,迟疑了一下,又低声改口道:“……其实稍微,还是有一点点。”
叶云澜:“你肩上之伤是魔物所为,其身上所蕴藏的气息有腐蚀血肉之能,即便你是……”他抿了抿唇,没有再说下去,转而道:“来秘境之前我让你准备了雪莲生肌膏,拿出来予我。”
沈殊便从储物戒中将膏药拿出来递给叶云澜。
叶云澜将药接过,打开。
一阵淡淡的药香飘散开来。
叶云澜抽出缺影,单膝跪在他身侧,道:“上药前需要先去除腐肉。有些疼,且忍着。”
沈殊:“是。”
剑刃入体,传来剧痛,沈殊身体一颤。
叶云澜正低垂着头,为他仔细削去肩头腐肉。
长剑被对方握在掌中,雪白剑刃倒映出对方清冷眉眼,目光安静沉凝。
令沈殊不禁想起,当年在竹楼书房里,自家师尊给送予他的木剑一点点刻下名讳的时候,也是这般认真模样。
他还记得,那时候他欣喜将剑接过,师尊还摸了摸他的头。
而今一晃已经年。
叶云澜仔细将腐肉削净,开始给伤口上药。
纤长细白的手指上沾了雪白膏药,一点点往伤口上抹。
膏药冰凉。
叶云澜指尖也冰凉。
冰凉,柔软,却教人想要发颤。
沈殊只感觉肩头的伤口一点点被药膏覆盖住,不再如先时那般疼了,心底却有燥意滋生,随着抹药过程越聚越多。燥得他面颊发热,耳尖发红,身体颤了颤。
叶云澜:“疼?”
沈殊:“……不、不疼,师尊继续上药吧。”
叶云澜“嗯”了声,放轻了力度,低头一边上药,一边理着自己心中思绪。
沈殊与魔尊乃是同一人。此事,他仍是……难以置信。
魔尊曾告诉过他自己来历,说自己来自魔渊,生来就是那里的怪物,以前没有任何血缘亲人,更无同伴爱侣。
魔渊是修行界的禁地,从来没有人能够进入魔渊之后再度出来,里面究竟有什么,有多深,全是修行界未解之谜。
很长时间,魔尊在他的心中,就是一个谜。
直到后来天地大劫时,他只身行走人间,才慢慢了解到一些事情真相。
而这辈子他遇见沈殊时,对方却只是天宗外门一名普通弟子。
之后,是他的徒弟。
他看着沈殊从少年长至青年,身形慢慢变得高大,用明亮的眼睛对他仰起脸,喊“师尊”。
他在世间已牵挂不多。很长一段时间里,曾将沈殊视为亲子教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