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美人[重生](33)
他接过那个小瓷瓶,想要叶云澜依偎在他怀里,仰慕看他的场景,脸上慢慢露出一个笑容。
“阿澜……”他低低唤出在心尖上缠绕许久的名。
——叶云澜到的时候,见到容染正在听风亭里煮酒。
“阿澜,你来了。”容染对他微笑,“来,坐。”
待他坐下,容染便道:“今日风景甚佳。”
他抬头眺望,看见一层朦胧薄雾笼罩远山,苍青色的天空广阔浩渺,便道:“确实。”
“从秘境出来之后,你总算是愿意心平气和再次和我闲聊了。”容染轻声叹息。
叶云澜静静看着容染。
“容师兄,你约我出来,有什么要说的,就趁着这一次全部说清。”他道,“我还要回去教导徒弟,并没有太多时间耗在这里。”
听到“徒弟”二字,容染面色僵了一瞬,很快便恢复正常,微笑道:“阿澜对你那徒弟可真是关心。”
“他是我唯一的徒弟。”叶云澜道。
容染定定看着叶云澜。
曾几何时,自己也是他唯一的师兄啊。
他又想起父亲说过的话。
这世间有许多漂亮的鸟儿,生来引人注目,也确实都滥情而花心。明明他已经那样耐心地守护在这人身边,日日守望,却还是让一只不知从何而来的畜生偷了腥。
他想起当时依偎在叶云澜身旁的少年,眼眸幽暗,几乎压制不住心底的嫉妒之火。
煮酒动作也加快了几分。
白雾渺渺升起,模糊了两人的视线。
浓郁酒香慢慢充斥石亭。
“阿澜,你可还记得这千花酿,乃是当年你入门时,师兄酿好埋下的,一共九坛。我们约好了每年圆月之时,便开封一坛,我听你弹琴,我们一起对饮。”
叶云澜:“我已忘了。”
“可我却还一直记得很清。阿澜,我那里的千花酿还有一坛,待来年圆月十五,我可否再请你……”
容染的语气仿佛有着无限温柔缱绻,事已至此,他还是希望叶云澜回心转意。
“师兄以后,莫再叫我阿澜了。”叶云澜冷漠道,“我答应再来与师兄聚此,是要至此之后,师兄与我两清。”
容染的眼眸终于彻底黯下,“好……师兄依你。”
他斟了一杯酒,推给叶云澜,“如师弟所愿,喝了这杯酒,我们就两清。”
“来,师弟,请。”
叶云澜淡淡看着手中酒杯一眼,淡粉色的酒液在杯中晃动。
他并非是不胜酒力之人,往昔也常与魔尊对饮,不曾落过下风。
那人兴起之时,喜欢一口一口喂他喝酒,酒液顺着唇角滑落,也不知道是喝了的多,还是浪费的多。
他执起酒杯,抿了一口。
有甜腻的味道和花香缭绕舌尖。
只是他的记忆何等清晰,就算是三百年前看过的书里一副图画,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记得千花酿的味道,本不该这样甜。
他蹙眉,“你在里面放了什么东西?”
听风亭位于问道坡上,来往弟子许多,他来之前,并没担心对方会在这种地方动手脚。
却没想到容染居然真的这样胆大,在这里下药。
“哪里有放东西?师弟定然误会了。”容染无辜道,“不过是一些小小的,助兴的小玩意,能够让师弟开心。”
叶云澜用力闭了闭眼,感觉眼前景象慢慢模糊摇晃不定,一股躁意从身体内部升起。
容染声音传来:“放心,听风亭周围都已经被我布下了阵术,没有人能看得清里面人在做什么。”
“师弟只是因为不胜酒力,才在此地歇息一会而已。”
容染温柔微笑道。
“没有关系的。”
——叶云澜出门时,沈殊便偷偷跟在了这人身后。
他始终记着容染身上流露出的恶念,并不放心。
他早就发现,他的师尊,虽然并不像他平日表现出那样病弱,但是对很多东西却并不在意。
尤其是对自己的生命。
他看着那人走进听风亭之中,然后里面的景象就再看不清。显而易见,听风亭周围被布置了阵术。
他的眼虽能看清阵术构成,但破解阵术需要时间。
沈殊眼眸幽暗。若可以,他更想要直接蛮力破解,但那样就会暴露他所隐瞒的力量。
但如果事情紧急,也只能那样做了。
他已做好所有准备,却忽然见到那结界荡散,叶云澜提着缺影剑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面泛红晕,但神色却冰冷得教人恐惧。
听风亭里,酒杯酒盏破碎了一地,容染抱着被刺伤的手臂,面色铁青。
他刚才想去伸手触碰对方的时候,手臂猝不及防被对方砍了一剑,鲜血直流。
他怎么也想不通,幻情蛊居然对叶云澜没用。
怎么会没用?
即便叶云澜心中真的并无所爱之人,情蛊催生的欲望却也无可避免,叶云澜绝无可能没有半分反应。
叶云澜从听风亭之中走出。
听风亭闹出的动静,吸引了问道坡上很多惊讶疑惑的目光。
沈殊没有多想,只是赶紧跑上去,“师尊。”
他握住了对方的手。对方平日冰凉滑腻的一双手,此刻竟然炙热。
叶云澜深吸了一口气,勉强不至于倒下。
他声音沙哑,“扶我回去。”
沈殊依言听话,发现叶云澜不仅掌心发烫,身上每一处地方都很烫。
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了叶云澜的面色之后,也知道此时绝不是问话的时机。
回到竹楼之后,叶云澜立即就把自己关进了房间。
沈殊想跟进去照料,却被叶云澜拒绝。
他眸色深谙,心念急转,放轻脚步走到竹楼外,来到了那人卧房窗前。
窗台未修,只是虚虚掩着。
他靠在窗户边,隐约之间闻到了一阵香气。
并不是平日那人身上清冷温柔的香。
而是像花朵盛放到极致后,近乎糜烂的香。
带着一点点的腥。
一点点的甜。
第18章 偷听
沈殊的五感是常人数倍。
听觉是,嗅觉也是。
此刻他偷偷躲在窗边,嗅着那腥甜的香气,而后,忽然听到房间里隐隐约约传来,自己师尊低低的、压抑的呼吸。
仿佛在独自承受什么煎熬苦痛。
上午日光正烈,窗边逼仄的空间里盈满了令人头晕目眩的热度,沈殊背脊出了一层热汗。
他仍是想不明白,听风亭中究竟出了什么事,让他的师尊要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许他进去。
他想起方才扶自己师尊回来时候,对方炙热身体。
叶云澜病体脆弱,体温较常人偏低,他平日依偎对方的时候,就像是依偎着一块温软寒凉的玉石。
可方才对方却是这样的……热。
不仅热,还在发抖。
是什么东西,能够令那个清冷自持的人,发抖?
漆黑的阴影蔓延到窗边,蠢蠢欲动地想要伸进去一窥究竟。
沈殊攥紧拳头,好不容易才遏制住心念,让那些阴影缩回墙角。
自从那日在热泉之中差点露馅,他便开始压制这股力量。
能不动用,就不再动用。
他不想给那个人任何厌弃他的契机。
沈殊一直知道自己是个怪物。
他生来就被称作恶孽,灵魂也早已在被人开膛破肚扔进蛇窟的时候就彻底浸入黄泉,从此之后,他所在之处,就是无明地狱。
可他的师尊,却伸手将他从黄泉中拉起。
他拽着那人的手爬上岸,在无边烈焰之中,望见人间的辉光。
他已在很努力尝试着,去做一个正常的人。
去做令那人满意的徒弟。
他背靠着竹楼外墙,凝神听着屋子里的动静,唯恐里面的人有所闪失。
那股甜腥的香更加浓郁,萦绕鼻端。
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