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义侯天生反骨(44)
气氛也只在高公公在的那一瞬缓和了一些。
待房中只剩他们二人时,陈恨连脚趾都在发抖,冷汗直流,仿佛自己下一秒就要被拉出去杀头了。
后背亦出了薄汗,衣裳贴着,有些发疼。他下定决心,等他从养居殿脱了身,一定要去找章老太医瞧瞧。
李砚拿起瓷勺,将白粥搅弄了一阵,热气升起来,带着很浓的米香。
他斟酌着语句,淡淡道:“朕早说让你安心留在养居殿,你非不听。”
与皇爷相处,只需要记住一条规则——抢着认错,是你的错一定要认错,不是你的错还要认错。
其实陈恨心里不服得很,但是适时认怂确实可以达到以退为进的效果。
于是陈恨轻声道:“奴知错。”
李砚问他:“哪儿错了?”
“呃……”陈恨继续认怂,“不该不安心留在养居殿。”
“嗯。”
陈恨稍抬眼眸,余光瞥见李砚并没有不悦的表情,也就松了一口气。
李砚又问他:“知道怎么办了?”
随着这话的,是李砚屈指叩在案面上的轻轻一响。这轻轻一响,在陈恨脑子里无限放大,变成一个贴在他耳边、滴嘟滴嘟循环播放的警报器。
“奴……”陈恨声若蚊蝇,“安心留在养居殿?”
“还有呢?”
陈恨努力地想了一会儿,他也不是忠义侯了,朝上这么多的贤臣明臣,皇爷大概也不用他忠心耿耿了。
可是除了一个忠臣,李砚还会想要什么?
他想不出。
于是陈恨将问题抛了回去:“奴愚钝。”
“你过来。”李砚朝他招了招手,陈恨仍是垂首,不情不愿地挪着过去,仿佛李砚手里拿着长剑,还非要他自己撞上来。
李砚扶额道:“你走快点儿,朕又不吃人。”
咬咬牙,陈恨索性一步跨了过去,站到了李砚面前。
李砚将温热的粥碗塞进他手里:“喝粥。”
陈恨不敢喝粥,胡思乱想着君王毒杀臣子的手段都进步了,原先是毒酒,现在是毒粥了。
他端着粥碗发抖,瓷勺与碗沿相击,发出清脆的声响:“可是皇爷还没说还有什么?”
“还有过来坐着喝粥。”
看李砚那副模样,皱眉抿唇,面色不悦,陈恨觉着他是有些烦了,不敢再惹他,捧着粥碗就在他身边的长榻上虚虚地坐下了。
等陈恨捧起粥碗,递到唇边时,抬眸悄悄看他,看见李砚面色稍缓,才又松了一口气。
大醉一场,一个上午都没吃东西,陈恨也是饿了,端着碗一面喝粥,一面瞥他。
半晌,李砚再叩了叩桌案:“还有,要听话。”
第31章 怡和(5)
陈恨不敢去问李砚喝醉之后他到底做了什么, 高公公又一口咬定他睡死了,所以他不确定自己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高公公不太寻常。
养居殿才点了灯,伺候着李砚用过了晚膳,高公公将陈恨拉到一边,装模作样地打了一个哈欠, 对他说:“离亭,我老了,一入夜就犯困, 劳你多费心伺候。”
陈恨回头,见李砚在案前翻奏章,安安静静的模样, 想想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麻烦事儿, 便点头应了。
“那等会儿老奴把你的被褥拿来, 就铺在皇爷榻边。”
“谢……”陈恨一愣,“什么?”
高公公低头憋笑道:“晚上轮你守夜。”
“守夜在皇爷榻边守?这是什么时候的规矩?我从前怎么不知道?”
“新立的规矩, 你才来,不知道也是自然,现在总该知道了。”
“我……”陈恨一噎,“我且看看明日谁守夜,他是不是在皇爷榻边守的。”
“明日还是你。”
“还是我?”
“以后都是你。”
陈恨挠头, 把头发都抓散了:“高公公, 您这可太不厚道了。”
高公公笑着拍了拍他的肩, 挑眉道:“我老了, 你多体恤体恤我。”
“那谁体恤我呀?”
“皇爷……”
正说到皇爷,皇爷就咳了两声。许是皇爷觉着这两人太吵了,又许是帮高公公岔开话题。
果然,高公公也不再跟他纠缠这件事情,扯着他的胳膊往外轻轻一带:“快去倒茶,你没听见皇爷嗓子干了?”
“这又是怎么听出来的?”陈恨疑惑,“我听着挺润的呀。”
之后高公公果然抱着一床被褥走进了内室,还低声喊他,生怕他忘记了晚上守夜:“离亭,离亭。”
陈恨轻之又轻地放下手里的墨锭,见李砚认真写字,便悄悄从李砚身边溜走了。
他进去时,高公公正把被褥铺在榻边的地上,陈恨两三步冲过去,把被褥给拖开了:“靠得太近了,离远点儿。”
一直拖到了床榻对面的墙边,陈恨拍了拍那堵墙:“足够了,就在这儿。这儿有墙,靠着睡肯定特别妥当。”
高公公腹诽,靠着皇爷睡,那才叫妥当呢。
“行吧,你爱在哪儿就在哪儿吧。”高公公料他也烦了,只道,“这几日转凉,你给皇爷换一床被褥,柜里从上往下数,第二层的那个。”
“知道了。”
高公公再打了一个好假的哈欠,连声道:“老了老了,你伺候着吧,我去偏殿眯一会儿,等会儿再来帮你。”
他没想到,高公公所谓的眯一会儿,一直眯到了第二天早晨。
而他,苦苦等了高公公许久,也不见他来。
这时的养居殿就好像一座空殿,除了高公公与匪鉴,再见不到其他伺候的宫人。
陈恨心里抱怨,这届宫人不大行,也不知道在皇爷眼前混个眼熟,也好混个前程,一个个的都这么率性。
再找不到别的人,陈恨只能自己围在李砚身边团团转,从研墨沏茶,到沐浴更衣,全是他一手操办。
养居殿偏殿内,陈恨挽起衣袖,伸手试了试桶中热水:“皇爷,可……”他转头看见李砚,除水雾蒙蒙外,没有其余遮挡的李砚。
若不是陈恨眼疾手快,迅速扶住浴桶支撑住自己,他能被吓得直接栽进桶里。
陈恨深吸两口气,定了定心神:“……可以了。”
热气一蒸,这房里实在是太闷了。陈恨觉着脑袋发晕,脑子里就一个念头——他得走,马上就得走,再不走他得栽这儿。
“皇爷您洗。”陈恨随手一指热水,跌跌撞撞地扶着墙就出去了。
大约是被李砚吓傻了,陈恨绕着养居殿随处乱走,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拐过后殿的一个拐角时,忽然撞见了养居殿伺候的所有宫人,原来所有的太监宫女,全都躲在后殿嗑瓜子。
一见他来,众人面面相觑。
陈恨抓起一把瓜子,控诉道:“怎么回事?我一个人料理皇爷的饮食起居,你们全躲在这儿嗑瓜子儿?”
“那个……”宫人们不敢喊他侯爷,更不敢喊他离亭,所以只好不喊他,“咱们各有分工来着,分工不同,所以你见不着我们。”
一群宫人点头称是,风一样收拾了瓜子就走,留陈恨一个人握着一把瓜子站在原地,一句话都没说完:“你们来个人帮我守夜……”
陈恨回了正殿内室,将瓜子往案上一拍。
疯了疯了,全都疯了。
他怀疑系统给他换了新剧本,魔幻现实主义剧本。
要不就是他什么时候得罪了高公公,高公公故意指使人要整他,也就是宫斗大戏剧本。
他原以为做忠义侯已经很难了,没想到在养居殿伺候竟然更难
养居殿简直就像是个妖怪窟,为首的大妖怪李砚,是只猫精或者老虎精。李砚手底下群魔乱舞,最厉害的是高公公——人参精,简称人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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