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义侯天生反骨(3)
李砚却道:“忠义侯躺着罢。”
陈恨只是抱着被子坐在床上,眯着眼睛瞧了他有一会儿,才怯怯地喊了一声皇爷。
约莫是错觉,陈恨好像看见他勾唇笑了。他在李砚身边待了这么多年,自以为李砚的什么事情他都能看透,可是这个笑,他还不大明白。
半晌无话,冷风一阵一阵地从门外灌进来,吹得他脑袋发胀。
脑袋发胀的结果就是,陈恨恍恍惚惚地说了一句要命的话,他说:“皇爷,风吹进来有点冷了,你能不能……”
完了。他将怀里的被子抱得更紧,他居然使唤皇爷给他关门。若是从前,忠臣陈恨是可以稍微使唤一下皇爷的,但是现在他是反贼陈恨,而且皇爷还是重生的。
吴端看了他一眼,迈开步子就要上前关门。李砚却一转身,将门给关上了。
门扇合上的声音,陈恨觉得,这像李砚打自己一巴掌的声音。
重生之后的李砚对他说的第二句话是:“忠义侯晚上还陪朕赏花儿吗?”
陈恨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他们二人之间的暗语。赏花儿,约等于造反。
他在床上给他跪下了,俯下身子,带着哭腔道:“臣不敢了,臣再也不敢了。”
李砚走向他,在他床边坐下,拿起床上的被子,借着用被子把他裹起来的这一个动作,把他揽进怀里。
陈恨不觉其他,只顾着害怕发抖。
“你慌什么?许久未见,朕想你想得紧。”这是重生的李砚对他说的第三句话。
“臣错了,臣错了。”陈恨这才知道自己真的是病得严重了,他被李砚按在怀里,动也动不得分毫。
李砚转头对吴端道:“循之,朕来时,镇远府正寻你。”
饶是吴端再粗枝大叶,此时也瞧出来这两人之间不大对劲儿了,皇爷又要支走他。只是此二人之间的事儿,他如何管得?
于是他一抱拳就走了,全然不顾陈恨在后边朝他使眼色。
吴端一走,那门扇一关,啪的一声响,陈恨觉得自己又被打了一巴掌。
他心如死灰。吴端走了,这屋子里就只剩他们两个人,李砚肯定要动手杀他了,希望他下手可以快一点,要是他掏出一个锯子来,慢慢地锯他的脖子,他受不了。
“皇爷,臣错了。”
“忠义侯哪里错了?”
“臣……”
匪石做事谨慎,恐怕李砚也没有抓住他造反的证据。
陈恨想着,不能把这个罪名就这么认下来,他咬死了不松口,李砚抓不住把柄,无缘无故要处置忠义侯,在满朝文武面前也说不过去。
于是陈恨道:“臣不能陪皇爷赏花儿了,臣有罪。”
李砚再把他往怀里给带了带,道:“又不是什么大错,你慌什么?”
“臣不慌,臣一点都不慌。”
“那你抖什么?”
“臣、有点冷。”
“那朕把你抱紧些。”
咦——
这个李砚,不仅重生了,大概还疯了吧?陈恨被抱过去的时候如是想道。
重生之前的李砚,简直就是明君典范,顶多偶尔握握小手。在长安时,君臣同榻,还是陈恨为了完成任务,死活赖在他床上不走。结果他第二天起来,榻上的李砚早就不见了。
李砚温温热热的呼吸就打在他的耳边,不能再这么被抱下去了,君臣温情之后,李砚肯定就要忍痛割爱,把他给宰了。
于是陈恨干着嗓子,很煞风景地说:“臣要断气了。”
李砚放开他:“你还是好好躺着罢。”
接下来李砚就像从前一样,坐在他的床边,只问他一些闲话。
“用过药了没有?”
陈恨很小心地斟酌每一个字:“章老太医才开了方子,匪石在煎。”
“章太医说你要静养两三个月。”
“是……”对上李砚的目光,陈恨很没骨气地改了口,“或者一两个月?”
“你搬进宫去养病。”
“我不!”陈恨自觉话说得太急了,便补道,“恐给宫中添麻烦,臣就不去了。皇爷出来了这许久,也该回去了。”
李砚好半晌都不说话,陈恨满以为他是答应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YY的23瓶营养液!
感谢少时好多许的1个地雷!
第3章 反贼(3)
陈恨在李砚的凝眸注视下冷汗直流,两个人干坐着,都没什么话可说的时候,匪石端着药碗在外边敲门了。
他在外边伺候着,不会不知道皇爷来了,只在门外问道:“两位爷,药煎好了,是现在就用,还是放到炉上去温着?”
两个声音都让他拿进来。
陈恨的语气较急些,他生怕李砚趁着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把他给杀了,所以他要拉一个人进来陪他。
李砚仍似寻常,并无什么不同。
匪石端着药碗进去,递过去时,陈恨要伸手去接,却被李砚拦下了。
那一碗乌棕颜色的药汤,在碗里被李砚用勺子翻来覆去地搅弄。陈恨眼瞧着,只觉得那里边像是他的心肺脏腑,被李砚翻来倒去地玩儿。
他伸手要去拿那药碗,却被李砚躲开了,李砚只道:“还烫着,你等等。”
陈恨心道:我等不了。
那心肺脏腑在碗里被翻了好一会儿,温热的药碗才被塞到了陈恨手里。
眼角余光瞥见李砚盯着自己喝药,陈恨加快了吃药的速度,一仰头就将汤药全灌入口中。
李砚问:“忠义侯不怕苦了?”
陈恨腹诽道:没,我还怕苦,但是我更怕死。
空的药碗被匪石端下去了。这下子,房里又只有他们两个人了。
“忠义侯收拾收拾,进宫去吧。”
“我都说……”陈恨稳了稳心神,“臣恐给宫中添乱,不是大病,臣就不去了。”
李砚却似是随意提起一般,道:“朕早就拉得动一石的重弓了。”
“皇爷说什么?”陈恨缩了缩脖子,他该不会是想把他绑在靶子上,然后用箭把他射死?
“朕早就抱得起你了。”
他这话,留着跟姑娘家说说多好,给他说做什么?不进宫还非要抱他去,又不是强抢民女。
在劫难逃。
“臣知道了,臣去换衣裳。”
陈恨翻身下床,踢踏着鞋子走到屏风后边去穿衣裳。脑子发昏,一时犯糊涂,就把要穿的衣裳甩出去了。
屏风后边探出一只赤/裸的手臂,在地上摸了摸,没能勾到衣裳,陈恨就自己探出脑袋去看,又露出颈子和肩来。
陈恨一抬眼。好么,李砚是属猎狗的么?就算他是重生回来手刃反贼的,那也没必要总盯着他看吧?
他抓住了衣裳的一角,很快就躲回屏风后边去了。
其实陈恨不知道,从屏风那边是看得见他的,只不过是影影绰绰的。他练骑射功夫练出来的、引以为傲的窄/腰/翘/臀,在屏风那边全看得见。
穿着单衣在雪地里打滚,陈恨还是很难受的,用过药后,整个人都混混沌沌的。他穿的衣裳多,几乎把整个人都裹起来。
就算李砚有杀他的心,准备刺他一剑,这衣裳也厚得让他刺不进去。
……
李砚是骑马来的,没带侍卫,只带了身边一个侍从,匪鉴。
从来陈恨出行,也是骑马,忠义侯府又没有女眷,因此侯府中也没有备好的马车。
他不愿意给李砚添麻烦,万一这麻烦真让李砚觉着麻烦了,那他可就麻烦了。
于是陈恨提了口气,勉强翻身上马,随着李砚慢悠悠地往宫门的方向去。
他想,若是他从马上摔下来,不知道会不会冻死街头。
不是,他就是想想——陈恨脑袋一蒙,掉下马来,倒在了雪地上——而已。
匪石与匪鉴是他们那时在岭南收留的一对兄弟,一个跟着陈恨,一个跟着李砚。他这次落下马来,匪鉴拉了他一把,才没叫他死在马蹄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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