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义侯天生反骨(153)
做的大事儿主要是三件。
其一是给从前的太子爷翻案,这件事情原本是先皇一手策划的。但是因为不好牵扯先皇,他把先皇摘出去了,翻案的旨意里没有提到这一点。
既然给太子爷翻了案,办的第二件事便是清算徐家,顺带着也发落了几个世家。
世家一除,第三件事就是朝廷改制。
他现在有些明白系统为什么非要他把李砚关起来了。
这三件事儿,都是得罪人的事情,一步踏错,满盘全输,不仅赔了名声,还要送了性命。得有个人挡在前边。
贤臣,他这个贤臣当得里外不是人。
此外还有一件事没有变。有一回他去三清山办事儿,给瑞王府的世子爷李释解了围。
李释有一阵子跟着他念书,后来他忙不过来,就给李释封了王。原本李释才十二岁,不该现在封王,不过再硬的规矩,也抵不过陈恨现在是大权独揽的忠义侯。
他大病初愈时,已经入冬。
这日他与吴端、徐醒在房里烤火吃酒,顺带商量平叛的事情。
因着他对外说皇爷病重,永嘉二年的春猎没办,顺王爷李渝与贺行没有进长安,闽中造反顺利得很,十月就揭了旗子。
他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
但是不管怎样,平叛的任务还是要做。
陈恨裹着狐狸毛的毯子,只伸出一只手,从火炉边端起小酒杯,仰头灌了一口清酒。
“好了。”徐醒顺手拿过他手里的酒杯,“侯爷病才好。”
吴端也把酒壶酒杯收起来了:“行了,喝得差不多了,收了收了。”
陈恨裹紧毯子,吸了吸鼻子,还打了个酒嗝。
“说正经了。”吴端正了正身子,道,“闽中那边……”
陈恨略低着头,将面容隐在阴影之中,他低声道:“吴小将军,闽中太难啦。”
“我知道……”
陈恨打断他的话:“我走一趟。”
吴端拍案而起:“你一个文人病秧子镇守后方,你走什么?”
陈恨不理他,偏着头哼歌儿。徐醒亦道:“我也走一趟。”
吴端又拍了两下桌案:“你也一个文人病秧子,你走什么?”
哼完了一支曲,陈恨转头去看吴端,用手指指节叩案,道:“这事儿就这么决定了。进入下一个议题,我们三个都走了,谁在长安调度?”
“你这个人简直是……”
“大权独揽,独断专行。”陈恨接话道,“这话我早也听烂了。下一个议题。”
吴端气冲冲的,不和他说话,陈恨便去看徐醒:“枕眠?你怎么想?”
徐醒思忖了会儿,道:“长安城有苏相……”
“不行,苏相一个人挡不住,他一个人,得被朝里那些人带偏了。”陈恨摆摆手,“到时候在江南,山高水远的,若是断援断粮,不但闽中收不回来,命还得搭在那儿。”
他说的是吴端和徐醒的命,陈恨心里清楚得很,这一次平叛,自己大概还是凶多吉少。
徐醒问他:“侯爷心里有人选么?”
“我……”陈恨将双手掩在衣袖里,不自觉的弄手指,他有人选,但是他不敢说,也不能说。
徐醒大概也猜到他要说谁,却不替他开口。
默了半晌,陈恨轻声道:“皇爷……”
他好像千儿八百年没念过这字眼了,一开口就生涩,也酸涩。
徐醒但笑不语,吴端却道:“皇爷不是病着吗?”
吴端心大,陈恨没把囚禁李砚的事情告诉他,所以他只以为李砚病了一年。但是徐醒知道,他是半猜出来的。
“皇爷……病快好了。”陈恨咽了口唾沫,很艰难地说,“我找机会,跟他说一说,求求他。”
“那就好了。”这回吴端倒是不生气了,拍了拍他的肩,“有皇爷在长安给你撑腰,闽中肯定一年就拿下来了。”
“嗯。”陈恨胡乱点了点头,“我……找时候和他讲清楚。”
顾念着陈恨病才好,再说了一会儿的话,吴端与徐醒就请辞了。
陈恨披着毯子送他们出门,才开门,北风席卷着雪粒子就飞进来了。他伸手去接:“在里边待着,都不知道外边下雪了。”
吴端转头看见院子里的梅树,便随口道:“你院里的梅花开得好。”
陈恨也抬眸去看那花树:“是。”
徐醒站在门那边,抿了抿唇,道:“下了雪就更冷了,侯爷进去罢。”
“徐大人才是。”陈恨朝他笑了笑,“出去时叫张爷给手炉添两块碳,雪天路滑,路上小心。”
徐醒想想,看着他又道:“平叛不急在一时,皇爷的事情,亦不急在一时。”
“我知道。”
送走了两个人,陈恨靠在门边看了一会儿梅花,忽然又想起李砚。
这时候天晚了,要是这时候去找李砚,跟他说说平叛的事情,说说造反的苦衷……
不急在一时。
可是他很急。
陈恨为了壮胆,给自己猛灌了两口方才他们吃剩的残酒,一裹大氅,跑进院子里,徒手攀了两枝梅花。
去找李砚,现在就去。
第112章 南柯(2)
就算注定要去江南送命, 也不能够叫李砚恨他。
陈恨是这么想的。
但是抱着梅花站在门前的时候, 他就什么都不敢想了。
太难了。
都把李砚锁了一年了,这时候跑来找他, 还让他不要记恨自己, 这简直就是臭不要脸。
实在是太难了。
陈恨抱着梅花枝子,急得原地转圈。好几回转头要走,却又硬生生叫自己站住了。
他抬手, 屈起两根冻僵了的手指, 好轻好轻地叩了两下门扇。
他在心里求李砚:“不要开,不要开。”
而李砚穿着一身单衣,赤着脚来给他开门。
房里炭盆正暖,还铺了毛毡。方才灌了好几大口的酒水一遇热就上了头,陈恨好像被吸过去似的, 站也站不稳,直往李砚那里扑。
李砚退了两步,问他来做什么。
陈恨踉跄了两步,最后站稳了, 蚊子哼似的,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李砚又问他是不是喝酒了。
陈恨一个没忍住, 打了个酒嗝,看模样喝的挺多。
“对不起……过几天我就……”他原本是想跟李砚好好讲事情的,但是李砚没等他讲完,就把着他的手,把他带进房里去了。
暖和, 激得陈恨鼻涕眼泪一起往下流。
李砚竟也不嫌弃他,却把他堵在墙边:“你就是仗着我喜欢你。”
陈恨没听见,他光顾着吸鼻子和想事情了。
他觉着是时候讲事情了,才要开口说正经事情的时候,低头却见大氅滑落在脚边,梅花枝子也落在脚边,李砚解下他的腰带,正不紧不慢地把他的双手绑起来。
“……不行。”陈恨是下意识这么说的,“李寄书,放手。”
之后李砚剖心剖肺的一番表白,是附在他耳边说的,陈恨听得清楚。
他这个人,在朝堂上翻云覆雨,对情爱之事却迷迷糊糊的。
从前在岭南,他只知道李砚喜欢男人,他不放在心上。后来李砚重生的那一回,他以为李砚是重生了才喜欢他。
可是这里,这里李砚压根就没重生。
到底是什么时候就开始的?
所以陈恨问他:“什么时候?”
李砚道:“很早的时候,我记不清。”
很早的时候,从上辈子到这辈子,不管系统回档多少次。
也不知道后来还说了些什么,陈恨晕乎乎的,理了理衣裳就往外跑。
一脚踩住衣摆,滚下楼梯,爬起来拍拍灰,一直跑到外边,他把自己的脑袋往雪地里埋。
好半晌,陈恨回了神,直起身子,狠狠地朝雪堆踹了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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