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手丹心(69)
帮郑羽煌处理完伤, 何羽白送他离开医院,折返回来敲敲冷晋办公室的门,探进头去说:“晚上我还回我爸那,得陪着衍宇。”
“忙你的,不用担心我,孤独个十天半拉月的,死不了。”冷晋故作可怜状。
知道他这是跟自己撒娇,何羽白低头笑笑。他进到办公室里回手把门锁上,凑过去轻轻啄了下冷晋的嘴唇。冷晋一把抱住他的腰,转身把人压在椅子上啃了又啃。
这才分开一宿,他就开始嫉妒欧阳衍宇了。
考虑了三天,欧阳衍宇最终还是做出放弃的决定。纵有万般不舍,却也不敢赌上孩子一生的幸福。何权也劝他,趁着没成型赶紧做,不然越大越受罪。
手术在大正产科做,何权自己是没那个勇气上台,于是把欧阳衍宇托付给自己最得力的助手。他也没进手术室,就陪郑羽煌在外头等。
郑羽煌坐在等待区的沙发上,看到对面坐着的个穿校服的男孩,稍稍皱了皱眉毛。刚进手术室那个也穿着校服,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
“好像是中学生。”他小声对何权说。
何权轻嗤:“我经手的最小的十三岁,陪着一起来的那个十五……得了你也别说别人,自己的烂账还没还干净呢。”
“我敢要我就养的起啊。”郑羽煌从兜里摸出枚戒指,垂眼望向那反射着清冷光芒的素白戒圈,“这戒指我揣了两年了,以为终于有机会用上,可谁知道——唉!”
何权斜楞着眼看着戒指。呵,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会打洞,想当初郑大白一枚戒指留十年,到头来养个儿子也这么轴。
“等他醒了就给他套上呗。”何权酸溜溜地说。现在他能体会点儿许媛当初的心情了,自己一把屎一把尿拉巴大的儿子,眼瞅着就要给别人作牛作马了,多少都会有点心里不平衡。
郑羽煌听出那话音里的不舍,于是伸长胳膊揽住何权的肩膀,勾起嘴角说:“爸,我以后会经常给你打电话的。”
“我一天天忙着呢,没空搭理你。”何权故作姿态地偏过头。
养儿子真是白养,他想。郑羽煌这就算是赔给洛君涵和欧阳韶华他们两口子了,何羽白那儿是还没过门呢就胳膊肘往外拐,现在只剩齐羽辉还留在身边孝顺他跟郑志卿喽。
唉,早知道当初多生个闺女了。
这几天何羽白虽然没值夜班也没跟冷晋滚床单,但天天被欧阳衍宇拽着一聊聊半宿,白天得拼命灌自己黑咖啡才不至于站着睡着。他心疼欧阳衍宇心理压力大,想着陪对方聊聊天分散下注意力也好。俩人睡一张床——郑羽煌的床是订制的睡仨人都不嫌挤——他有好几次被噩梦中大声喊叫的发小吵醒,只得将对方紧紧抱在怀里安慰。
虽然没经历过不能感同身受,但看着那平日如太阳般灿烂的笑脸现在却终日挂满愁云,他心里也不好受。
“何大夫……何大夫?”安兴轻轻敲醒趴在桌上的何羽白。
何羽白揉着眼睛坐起身,捂着嘴大大地打了个哈欠,问:“有事儿?”
“急诊有个呼吸障碍的,插了管氧饱和度还上不来,叫过去看一眼。”安兴帮他捏了捏肩膀,“瞧你困的,昨儿夜里干嘛去了?”
“家务事……别提了,愁人。”何羽白感激地拍拍他的手,起身往外走去,出门正和秦家越打一照脸。
他略感惊讶:“元宝?你怎么来了?”
“我给安兴哥送点东西。”
秦家越说着,冲安兴扬起手里拎着的袋子。安兴稍稍错了下眼珠,表情略显尴尬。
“你们聊,我得去急诊。”何羽白冲元宝笑笑,侧身从他旁边挤了过去。
“刚去护士站找你,小袁说你在医生办公室。”秦家越走到安兴跟前,把印着一串日文的袋子交到他手里,“这家日料店,你上次不是说他们家的鳗鱼饭好吃么?中午陪客户去那吃饭突然想起来,给你打包了一份,你拿回去晚上吃。”
“那天是你爸请客,我就随口客气一句你还当真了……”安兴拎着袋子,局促地拧着提绳,“元宝,你工作那么忙,以后别麻烦了,听话。”
刚接到秦家越电话的时候,他很是吃惊。大半年前的事了,没想到自己的无心之语能被对方惦记这么久。秦家越的性格完全随了他爸钱越,心细,还特别爱照顾人。这种性格倒是非常有助于他的职场晋升,才毕业两年就已经成为银行的客户服务部副理了。
秦家越不以为然地笑笑:“顺道嘛,安兴哥,你总一个人吃饭,老凑合哪行,到时候胃该坏了。听我爸说,护士特别累……哦对,这里面还有一罐樱花茶,抗衰老的,你记得泡着喝啊。”
“我看起来很老?”安兴下意识地摸了把脸。
“不是不是,我没那个意思!”秦家越尴尬地抓着后脑,讪笑道:“你不老,真的,我长得才着急,咱俩看着像同龄人,根本看不出差了六岁。”
安兴并没开心起来,反而叹了口气说:“你不提我都忘了,今年都三十了……不过还好,没父母催我结婚。”
他那副暗自伤神的样子在秦家越看来不免心疼。他环顾一圈,确认屋里只有他们俩后谨慎地说:“安兴哥,要不然……你考虑下——”
“我”字还没出口,他就听到护士站那边传来喊声:“安护士长!这好像有份药发错了您赶紧过来看下!”
“马上来!”安兴说着,拍了下秦家越的胳膊,“谢谢你了,我得干活去了。”
望着安兴急匆匆的背影,秦家越皱眉叹了口气。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这下全没了,等下次看看能不能把对方约出去看场电影吃个饭吧。
何羽白进到急诊抢救室,边查看患者边问情况。
急诊医生说,患者送来的时候紫绀、呼吸费力、神智淡漠,氧饱和度只有四十。插管后氧饱和度轻微地回升了一点,但很快又掉了下去。然后呼吸机一直报警,显示气道高压气打不进去,眼看心跳都要停了。医生只好撤掉插管用苏醒球给气,却导致了患者呕吐——这说明气没打进肺里而是胃里,呕吐是胃部过度扩张的表现。
急诊刘主任过来看了一眼,叫麻醉科的下来重新插的管,可氧饱和度还是上不去。刘主任急着上手术先走了,底下人没辙,只好往病区打电话叫人过来会诊。
何羽白扣听患者胸腔,未见异常。他转头看了看,问:“家属有来么?”
“只有一个同寝的室友,问过了,不清楚既往病史。”急诊医生指向门外一个满脸焦虑抖着腿的年轻人。
何羽白迎着对方走过去,问:“他有哮喘么?”
对方愣了愣,摇摇头:“不知道,他刚换到我们这个寝室,还没三天。”
“给你同屋的打电话,在他的床头或者抽屉里找,看有没有——”何羽白从手机里调出几张图片,展示给对方,“这些样子的吸入器。”
室友忙把照片拍下来给同屋的发过去,又追了个电话进行说明。几分钟后,那边发来一张塑料蓝色圆形装置的照片。室友将照片拿给何羽白看,何羽白一眼就认出是治疗哮喘的舒立迭。
他立刻返回抢救室,交待护士:“推地塞米松,甲强龙、氨茶碱静滴。”
用药后患者的血氧饱和度逐步回升,半小时后再次听诊呼吸,肺里出现了明显的哮喘鸣音。
“何大夫,你怎么会猜是哮喘?”急诊医生好奇地问。
“呼吸机打不进去气,重插还是不行,说明不是插错地方而是气道痉挛……另外我刚查体时,发现他的面部HSL值较低。”何羽白说完,看对方一脸茫然,抿了抿嘴唇又补充道:“HSL是一种颜色标准,通过近五百例哮喘患者的临床分析,确认哮喘患者的面部HSL值会发生明显改变,嗯……我的博士论文写的就是这个。”
“哇哦——”急诊医生感叹了一声,“看来以后有事儿不用叫主任们下来了,直接找你就行。”
“临床还是经验重要,我这是正好赶上了。”何羽白腼腆地笑笑,“虽然理论知识够,但我还是得多积累。”
急诊医生笑道:“绝对够你积累的,就咱这儿,你要是能不睡觉熬着,一礼拜就能把医学院学的病见一个遍,人太多了。”
“所以我才回国,冷主任那边两三天就要上一台的手术,在国外很多外科医生一个月也未见得能轮上一例。”
“是啊,手术室都快成工厂流水线了。”
何羽白听后抿嘴笑笑。以前就听何权念叨过,大正产科的产房跟流水线似的,这个车间出来进那个车间。吊催产素人工破水进待产室上产床,顺不下来的再往手术室里推,一条龙服务。
仔细想想,好像蛮可怕的。
TBC
第71章
孤枕难眠了一礼拜, 冷晋实在憋不住了, 央求何羽白回家住一晚上。自打开了斋他就再也素不回去了,白天只要有空,逮着何羽白就得亲个够。但其实这样并不能缓解欲望,反而是啃上就升旗,搞得他恨不得把人拖车里去来一发。
何羽白这些日子来回跑也累得够呛,于是他虽然答应了冷晋的要求,可进家门扔下包连衣服都没换就倒床上睡着了。看那一脸倦容睡得小呼噜都打起来的样子,冷晋舍不得吵醒他, 只好委屈自己咬牙忍着。然而他是想清心寡欲,奈何小情人睡姿奔放,旁边一有热源靠近便翻身抬腿骑到了他腰上。
炸了。
被压在身上的重量弄醒,何羽白不满地哼唧着要继续睡, 却被冷晋用舌头把声音全都堵回嘴里。事实上这都第二轮了,冷晋是真没想到何羽白能睡这么死,一把楞没给折腾醒。不过睡眠状态下的何羽白格外柔软, 怎么摆弄都行,倒也另有一番情趣。
看来得给门上加把锁。冷晋气喘吁吁地咬着小情人的嘴唇。他担心要是自己出差不在对方身边, 万一夜里摸进个歹人,某人被睡了都不知道那还得了?
何羽白哪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就只觉得冷主任今天格外的持久。
完事后搂在一起缠绵了几句,困意再次袭来, 何羽白迷迷糊糊都快睡着了, 突然被隔壁的大力撞门声惊醒。他立刻睁大眼, 抬起头在黑暗中屏息,听到走廊上传来往电梯间走去的急促脚步声。没一会儿隔壁的门又开合了一次,这回是高跟鞋敲地的声音奔电梯间去了。
“睡吧,天天吵。”
冷晋把何羽白的脑袋按回到枕头上。他是见怪不怪,何羽白不在家的这个礼拜,隔壁新搬来一家,两夫妻带个十来岁的女儿。夫妻俩天天晚上因为点儿鸡毛蒜皮的破事儿吵架,大人叫孩子哭的,叨扰四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