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年代白眼狼(88)
砰!一声重物坠地,扑通砰楞一阵滚,似乎在对面院子里砸了好些东西。
对面院子里的人也被惊醒了,纷纷起床,惊喊着点起灯查看,还没走到滚葫芦似的黑影子跟前,突然地下一阵闷响传来,那人影趴着的阴沟处地面一颤,臭水和着淤泥猛地喷了出来,仿佛喷泉一般,溅得四处都是。
“娘哎!这、这是臭水沟子爆了?”
“是吕大头!那是吕大头!”
“儿子,儿子!你这是怎么了!”
老吕头离着臭水沟远远的,喊着儿子,惊惶失措。明明不是去收拾住隔壁的,那姓曹的小子吗?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地下阴沟都给砸爆了?
“堵上,快堵上!呕~”
“堵不上啊!这特娘的八成是地下污水管爆了,吕大头你这混蛋,半夜三更的不干好事,净坑街坊邻居啊!”
隔壁院子乱轰轰的,家家户户都被闹腾起来查看个究竟。
阴沟那一片被吕大头砸塌了,底下也不知什么管子爆了,喷了一会儿恶臭的污水淤泥之后,泥水渐渐平复下来,慢慢在地面上涌开来,恶臭四散。
猢狲趴在墙头兴奋地张望着,一边回头不断报告“敌情”:“……吕大头趴窝了,整个院子的人都让闹醒了,地面成臭水沟子了,呕……”
他站在上风口也受不住了,连滚带爬翻下来。
黄胖嘴咧到了耳根子,对大佬俯首帖耳,请教道:“贵哥,一网成擒!您看?”
“捆上,找公安同志处理这帮翻墙入室不干正事的玩意!”
曹富贵按着脑袋,皱着眉头,一脸凛然正气。
要不是为了给吕大头那一下子,让那小子背锅,他也不会用了那么多精神力,搞得头疼。
墙头本没有捕兽夹子,可富贵哥想让它有,自然就在适当的时机悄悄的有了。吕大头滚到那头院子,正好压在富贵哥老早勘察好的阴沟管道上头,不好好利用一番可太对不住广大人民群众了。
曹富贵这些年在炼庐里没了二傻这个干活好手的帮忙,大半的时候要靠自己的精神力来种地收获,虽然这两年年景不错,大队里收的粮食一年比一年多,可从那几年饥荒过来的人,哪个没被饿怕?就连富贵这样有宝贝傍身的,都忍不住学着松鼠,不把仓库存得溢出来,他就浑身难受!
一来二去的,精神力是越练越牛叉,如今已经能够不声不响地,把二十步内几十斤重的东西瞬间收入炼庐。在墙头上放个夹子简直是小意思,倒是把地下的陈旧破损的阴沟陶管给撅断堵上,还费了他一把老劲。
派出所的公安同志来得挺快,来的还是上次打交道的那位邵公安,还捎带了一位年轻同志。
大半夜没睡好觉,黑着眼圈,眼珠还带血丝的公安同志,没好气地押着几个混混,带上富贵哥和一帮人证,又回了局子里。
邵公安似笑非笑地深深看了一眼不惹麻烦,麻烦也惹他的富贵哥,让人把吕大头送医院去了——这小子也不知摔了哪儿,人都半瘫了,哼哼叽叽起不了身。他那个倒霉催的爹坐在地上干嚎,就是不起身不拿钱,要不是邵公安拿了手铐吓唬他几句,这当爹的怕是能让吕大头在臭水沟里泡一宿。
殷家老老小小听了富贵哥的吩咐,一晚上躲在屋子里,听着这场闹腾的大戏,心里痒痒也没敢多看,等到天亮出来一瞧,差点没给熏得栽个跟斗。
隔壁院子污水漫了一地,众人胡乱地拿旧砖破石头搭了条临时路,晃晃悠悠地踩着石头“过河”出门,那叫一个哀声载道,怒气勃发,吕大头连着他的狐朋狗友被咒得八辈子子孙都没屁-眼儿了。
一院子臭水,这日子可怎么过?
罪魁祸首进了医院,下边一帮混蛋也让公安关进局子里了,这事找谁说理去?!
有人开始羡慕昨晚上当机立断搬了家的赵寡妇和刘三那两家,吵吵嚷嚷的就有人心动想搬,有人闹着要让房管局来修,还有人说是该让房东修屋子。
最后推举了几户“代表”,找上房管局。房管局是管房子事的,可人家也明确说了,只管公家和集体的屋子,这老院子已经归还个人,而且还新过户给二道主人了,跟房管局一点关系没有,要找,找屋主去。
老刘头等一干代表没办法,老着脸敲开隔壁殷家的宅门,找上了富贵哥这屋子的正主,要求维修院子的地下管道,不然没法住人啊!
曹富贵大马金刀地坐在厅堂里,笑得有点冷,端起茶盏喝了口,看着那几个代表。
这帮“租客”有的是脸上尴尬难堪;有的却是觍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还有几个骂骂咧咧、嘀嘀咕咕,好像房东就该修屋子,他们白住也是天经地义似的。
几人七嘴八舌张了口,无非就是让姓曹的冤大头出钱修院子,好让他们舒舒坦坦继续住下去。
“……院子当然要修,我身上那点钱扔了大半到这破院子里,连个响都没听到,怎么也不可能让院子就这么废了。可我自己都没地方住,还蹭着殷家的房住,凭什么让我修院子?难道我这冤大头没得房住,还得出钱让诸位免费住到天长地久?”
曹富贵冷笑一声,说话也不留什么情面了:“这样,诸位要是想住,没事,把租金交上来,先交个一年半载的,一院子人都交齐了,我就联系人来修院子,让大家住得舒舒服服。怎么样?”
几个住户面面相觑,想耍赖耍横,看看这位曹爷身边的哼哈二将,想想吕大头都让整得进了医院,出了医院还得进局子……还有点想法的,也赶紧掐了自己的心思。
老刘头和住户代表们蔫头耷脑地走了,把房东的意思转告给院子里还剩下的十来户人家,顿时闹腾开来,人人都心思动荡,当天就有两户人家联系了富贵哥,拿了搬屋基金走人,剩下的几户更加动摇。
等隔壁院子剩下的住户,煎熬地在臭水沟里又住了一宿,嘴硬心软的新房东曹富贵毫不计较地,终于带了修理人员上门勘察。
那师傅蒙着鼻子查看了爆裂的那处阴沟,皱着眉头嗡声嗡气地说,地下的阴沟早就老旧了,这次砸碎又堵上了,想要修好就得把地基刨开来,再新埋管子下去,这可是个大工程,而且费钱费时,没有两三个月弄不成。
这话一出口,院子里死抗着不肯搬的几户,心气也终于散了,期期艾艾到曹房东跟前,多少想再磨点搬家费。
曹富贵大手一挥,说都是街坊邻居,能帮衬总还是帮衬一把,每户又多给了十元,终于在半个月内,把院子里十几户人家都给迁出去了。
留下一地狼藉的空寥院子,富贵哥一时没忍住,捏着鼻子“哈哈哈”仰天大笑三声,可算是有个窝了!
第101章 家
“乔同学, 乔应年同学!请等一下……”伍玉珍在后头迈着大步追了半天没追上,只得不顾形象地扯开嗓子吼。
闻自尧赶紧一把扯住千里冰封的舍友,悄声道:“应年,伍支书找!”
恢复高考后, 京大经济系的学生不但年龄普遍比其他系科大一截, 而且性别比例相当失调,一个年级三个班一百多号新生, 居然只有十二个女生,人称经系“十二钗”。
伍玉珍不但是他们一班三个女生里最漂亮的,还是一位先进青年、积极分子,刚开学没多久就当选了班里的团支书。人又爽快大气,系里很多单身男青年都对她有好感。
可惜伍支书以要求进步、学业为重婉拒了好些明里暗里的示好, 偏偏对乔应年这个冰库里长出来似的家伙青睐有加, 让大伙感叹不已。
乔应年有什么呀?不就是年纪轻轻, 长得像电影明星似的,身材像运动员,学习成绩顶尖,还在校内顶级期刊上发表了评论引起广泛反响,让各大报纸争相转载, 哲学系的系主任都来挖墙角……
这么粗略地掰着指头一算,闻自尧哀愁地瞅了眼身旁的人生赢家, 叹息地下定决心——学业未成, 何以家为?!
“乔同学, 你的那篇《实践是检验真理……之我见》引起了同学们的激烈争论, 昨天中央X报头版就刊登了《实践》一文,对真理的标准提出了非常深刻的反思,我准备召集同学们就这个论题开展一次专题班会,想请你这位思想的先行者来为大家发言……”
伍玉珍气喘吁吁地追上乔应年,看着他冷然又平静如水的脸庞,一向伶牙俐齿的她居然说话都打了个结,心下暗自懊恼。
“对不起,我要勤工俭学,还要处理一些家务事,恐怕没有时间专门发言。我相信我们经济系的同学对检验真理的标准也有自己的见解,就不需要我来抛砖引玉了。借过。”
乔应年干脆利落地拒绝了支书的邀约,转身就往教师办公室方向走,他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完成学业,学到赚大钱的本事,既然不想走仕途,又何必在一些无谓的事情上出风头、浪费时间?拿到实利,维系好必要的人脉就足够了。
自家富贵哥一向都教他,实惠比脸面要紧百倍。
“唉!你可真是不解风情啊!”闻自尧摇头叹息,这就是脸长得好看的好处,就算像根木桩似的杵着,照样有蜜蜂彩蝶围着团团转。
两人刚一转头,伍玉珍已经被一位戴眼镜的瘦高个男生缠住了:“伍支书,你好你好,真巧又遇到你了……”
闻自尧悄悄杵杵乔应年,低笑道:“好花堪折直须折,你看你不伸手,人家中文系的手都伸过来了。”
乔应年脚步不停,毫不关心身后发生的事情,凉凉地斜睨一眼身边啰嗦的室友,说:“你这‘蚊子’不咬人,年轻轻轻的,怎么比苍蝇还能嗡嗡?”
广东来的闻自尧在宿舍里年纪最小,大伙借他名字的谐音,管他叫“蚊子”。
“得得,你这一把年纪的都不操心,是我瞎着急。”
闻自尧瞪了他一眼,嘴上开几句玩笑,到底也是学业为重,他们这一级的学生都是从动荡中熬过来的,最懂得学习机会的来之不易,一个个都用功苦读,哪里舍得浪费一点时光。
经济系系主任代先生年过七旬,德高望重,门下桃李成蹊,就是在动荡年代也被称为XX学术权威。
他十分看重这一届来之不易的大学生们,尤其器重基础扎实、见识广博,又有十分敏锐政治和经济嗅觉的乔应年。这一次乔应年作为一个大一的新生,能够将文章刊登在能直达“上听”的京大校刊之上,就是他慧眼识才,一力支持的。
除了平时的课堂,代先生私底下也给乔应年开了小灶,布置了专门的课题,用老先生的话来说,好钢还须千锤百炼才能成大器。
在代先生办公室交了“作业”,又就某些观点讨论请教先生一番,好容易等老先生放行,出得教师办公室,已日头西斜。
乔应年看着日落西山,眉头微皱,骑上新买的自行车匆匆向校外而去。
前阵子周末,他被代先生留堂,连夜讨论修改他的那篇关于《实践》真理标准探讨的文章,要赶在恰当的时机刊登,为“大讨论”作先锋。
等他第二天匆匆赶回招待所却没见到富贵哥,听来传信的黄胖说阿哥要在殷家住几天,他匆匆赶到殷家,富贵却又进了局子作证。好容易见了面,才知道殷家隔壁那院子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吕大头都让阿哥给坑进医院里,下半辈子怕都没好日子过了。
挤在殷家借住的小屋里,地铺还躺了黄胖他们两个大灯泡,乔应年闷头抱着自家阿哥的小软腰,气恼自己没赶上趟,憋了好久的小小乔又硬生生挺了一晚,听着阿哥呼噜噜睡得香甜,他一早起来两个眼圈一抹黑,气压低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