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前,按住躁动的你(4)
如今想想,他真想把那年那个不知天高地厚叫嚷着“什么狗屁大学”的毛头小子,拖出去枪毙5分钟。
晏禾低头,望着自己的手指,不语。他才高二,高中一共三年,他已经荒废了一年,剩下两年,会不会有可能呢……如果现在开始拼命的话……会不会有点希望……
不是说,无论从什么时候开始努力,只要肯努力,都不晚的吗?晏禾咬了咬嘴唇,抬头看着顾泽。
顾泽也在看着他。
二人彼此沉默的对视着。
“你想上顶端吗?你有野心吗?”顾泽眯起眼睛,问。
想。我有野心。我也想上你。晏禾不说话。
顾泽抬手看了看表,转身将椅子靠近了办公桌,再次点开了Word文档,声音清冷遥远:“回去上课吧。”
最后晏禾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的办公室,一整天都魂不守舍的。
晚自习的课间,英语老师又来催命,早读课上名曰“日日清”的英语默写在80分以下的人,都要在这一天结束前,去办公室重默过关。
自从晏禾高二进到文科普通班后,无论是上课速度,还是默写测试难度,都较之在省招班,下降很多。
从前天天跑去英语办公室重默日日清的晏校长,已经一去不复返,天天满分不在话下。
李沐把晏禾的日日清藏在口袋里,带着一支笔和已经订正并且按要求抄写完毕4遍的日日清默写纸,与重默大军一起浩浩荡荡地向英语办公室进发了。
而钱子昂早已看破一切,名字在黑板上,从开学第一天,挂到了现在,还是那个名字,还是那个字迹。
晚上洗澡的时候,晏禾仍心不在焉。钱子昂忍不住了:“晏校长,今天在办公室,顾泽是要吃了你还是要上了你啊?怎么回来后一脸衰样。”
一中的宿舍有独立的洗手间,却没有独立的浴室,每一层有一个大澡堂。人多的时候,是要光着站在人家淋浴喷头前排队的。夏天的时候,浴室就是战场。
见晏禾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丝毫没有理睬他的迹象。钱子昂挤了点洗发液,一边揉搓着头发,一边用手肘碰了碰晏禾,不满道:“我在跟你说话。”
李沐抹了点沐浴乳,挤眉弄眼:“估计晏校长是看上谁了。”
“哟。”李沐随口一说,钱子昂倒来劲了,拍拍晏禾的胸道,“儿子,你看上谁了,爸爸帮你堵去。”
晏禾白了他们一眼,想了一会儿,看了看周围洗澡的人比较少,没好气道:“顾泽。堵得到吗?”
“我靠!”钱子昂先愣了一下,随即就跳了起来,拖鞋都被甩出去了,大声道,“日狗!你他妈是威猛将军啊!”
李沐的指尖有些颤抖:“你、你、连老师都要……不是人……”
晏禾的性向在三人皮皮犯事集团里,不是秘密。
钱子昂本身就是大家族的公子哥,这种事懂得蛮多,也没表现出惊涛骇浪般的惊讶。
倒是另一个内心波涛汹涌的人——李沐,消化了好几天,才接受了这个事实。
此时连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的钱子昂绷不住了,踌躇道:“儿子,三思啊。”
李沐的重点却不在这里:“你是想被压?被压?还是被压?”
“滚。”晏禾瞪圆了眼睛,一根手指指向身下,“你觉得这尺寸,适合被压?”
李沐咽了口口水,面露难色:“顾泽……看上去也不小啊……要不,下次在卫生间帮你观察观察?”
“观你妈。”晏禾吹胡子瞪眼,“观察我老婆,我把你眼珠子都抠出来喂狗。”
正在刷牙的钱子昂被这称呼呛了一下,一拱手,叼着牙刷含糊道:“甘拜下风。”
晏禾还想说些什么,转眼就看见自己的前室友A、B、C百年一遇的赤条条来洗澡了,那架势似乎想走近跟他攀谈几句,随即住了口,递了个眼神给钱子昂,又冲了一下身体,目不斜视地走出了浴室。
寝室是四人间,现在只有他、钱子昂和李沐三人。
本来按姓氏字母排,轮不到他们在一个宿舍,然而神通广大的钱子昂的老哥跟校方打了个招呼,他们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室友。
还有一个室友至今未曾谋面,好像生了什么病,要下个月才来。
熄了晚灯,躲过检查后,晏禾一个人走到了阳台上。辽阔的天空一片漆黑,月光淡淡洒在地面上,星星却被乌云掩藏在遥远的天空。混沌而稀薄的夜空下,晏禾靠着阳台,不知在想什么。
楼下的梧桐颜色苍翠,月光从越来越重的灰色云层里照下来,使它显现出透亮的颜色。
晏禾呆呆的望着,仿佛已经看到了几小时后,它在童话般易碎的蓝天下,在剧烈的清晨的阳光下,明亮温暖,闪闪发光的样子。
脑子里蓦然蹦出科比的一句“你见过凌晨四点的洛杉矶吗?”
晏禾在心里回了一个“NO”,心想自己可以一个人在一中这个破阳台上夜来非到凌晨四点。
人家在洛杉矶,自己在一中宿舍的阳台。
晏禾笑了笑,心想什么时候自己成了江苏的状元,在记者采访他的时候,也装X的来一句“你见过凌晨4点的一中阳台吗”。
爬到自己床上的时候,钱子昂已经打起了轻微的呼噜,一看手表,都已经凌晨1点了。
他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着。
一闭上眼,仿佛就能看到顾泽那张让他魂牵梦绕的脸,低声在他耳边说“你有野心吗?”
你愿意安于现状吗?
你有野心吗?
第4章 【师生情】咸鱼四次翻身
星期一是晴天,从星期二到星期五都在下着连绵不断的小雨。大课间不用跑操是好事,可是星期二和星期四的体育课也凉了。
本来晏禾与钱子昂还打算征战球场,好不容易能有两节名正言顺可以打球的课,就这么没了。
在国际一中,课间、中午去操场打球,也是要被处分的。
下雨天的体育课不是划水,晏禾再强调一遍,不是划水,是泡澡。他们又高又黑,人称“石狗”的体育老师,给他们看了两节课他在新疆旅游的照片。
这两个45分钟让晏禾受益匪浅,因为他睡了两节课。
今天已经星期六了,明天就可以放3小时。钱子昂一早就规划起了对明天3个小时的行程安排,晏禾仍旧兴趣央央。
高中放假时间和初中不同。
高一与高二,两个礼拜放一次周末(星期六与星期日,并且星期日下午)。
而不放周末的每个礼拜,在星期日这天,会给学生3个小时,从中午11:45-15:00的放风时间,可以离开国际一中监狱,也可以留在寝室午睡、学习。
简称“3个小时”。
听起来跟探监差不多。
下午数学课上课铃响了没一会儿,李沐趁着顾泽转身在黑板上写板书的瞬间,贼头贼脑的向坐在最后一排的晏禾递了张纸条。
上书歪歪扭扭几个大字:明天3小时,KID新开的鬼屋,约吗?
KID是离国际一中最大的一家商场,距离非常近,打车5分钟,步行15分钟。
晏禾看了眼在讲台前认真讲题的男人,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在纸条上写了“NO”,然后递给了同桌钱子昂。
自从上次之后,顾泽没有再找他,他也没有去找顾泽。他知道,顾泽在等他的答案。
他不笨,他能明白顾泽所说的“云端”与“野心”的意思,也懂得这几个字的分量。
他只是和大多数人一样,缺少勇气,缺少逃离安逸、挣脱束缚、打破现状的勇气。
他不知道自己能否在学习这个恶魔前坚持两年,而一旦中途放弃,还不如从未开始。不免做了一回哈姆雷特,在To be,or,not to be之间,犹豫不决。
正想着,又飞来一张纸:晏校长,吃饭吗?
又在搞什么幺蛾子?晏禾怀着看戏者的心情回了两字“吃啊”,又传去了表面坐姿端正,实际捏搓着鸡蛋的李沐那儿。
最近黄鬼子一到中午,就搬了张椅子在坐在小竹林的幽深处,看见有学生走进来,就抓。一逮一个准。
而中午的食堂,男生的餐桌就像打仗,一桌八个人,总有几个是班级里著名的“掠食者”。
巧了,和晏禾一个餐桌的“掠食者”因为成绩太差,像熊大熊二一样被安排在了教室前排的讲台两侧,中午一下课,总能像离弦的箭一样,飞出去。
晏禾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离正门最远的位置,教室的后门放了个书架,被堵起来了,所以每每他和钱子昂总不能吃饱。
李沐又是个弱不禁风,跑步拼不过他们的。
如今,鸡蛋饼被查封,下午第一节课刚上课,晏禾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李沐收到信息,低头鬼鬼祟祟的在书包翻了一阵,让同桌传来了一个什么东西,方方正正的,红红的,还有点大。
□□还是砖头?晏禾打了个哈欠,等传到了他的手里,他瞬间肃然坐正,心头涌上了一股对恩人的崇高敬意。
他给李沐竖了个大拇指,李沐回了一个飞吻。
真的。
真的。
真的有饭!
还是魔芋烧鸡自然方便米饭!
这个最近在学校里很火!是在学校对面那家“先锋超市”买的!“泡二十分钟,给你一碗香喷喷米饭!”吃过的朋友都赞不绝口。
晏禾激动的搓搓手。
噫,要泡二十分钟,课间十分钟,等它煮熟都来不及,更别说吃。
细细思索,反正他坐在教室最后排的角落,也没人会注意到他。再说,盖上盖子,等它熟,香味根本不会飘出来,顾泽也不会发现。
正好课上泡好!下课就能吃到!
妙哉!
晏禾瞄了眼在身边打瞌睡的钱子昂,虽然如此,这事还是有风险……这个冤大头……
从上次办公室谈话被教育后,晏禾“贪玩犯事”的性子,多少也收敛了些。万一顾泽真的讨厌他了呢。
晏禾用指尖轻轻在钱子昂腰上旋了一圈,下一秒,钱子昂的眼睛陡然睁开,一个激灵,几乎要叫喊跳起来。
用力拍开晏禾的手,见老师没点他名,不爽的用口型问:“你干嘛?”
腰部那块向来是钱老板浑身最敏感的地方。晏禾无声的“嘿嘿”下,把手里的自然方便米饭塞进了他手里,用口型示意道:好爸爸,帮儿子把饭热一下。
钱子昂无声的“呸”了一下。手脚却很利索,随即便把包装拆了,盯着盒子一侧的“5步食用法”,研究了好一会儿,打开了盒子,撕开米饭膜,放进了抽屉里。
他把空盒子架在大腿上,拿出一袋名叫“发热包”的玩意儿,放到了空盒底部。
“5步食用法”上写着,“倒入水袋,发热包自动便烫,接着将米饭盒放入大盒内,盖上盖子,20分钟后,即可食用。”
钱子昂照着说明,撕开了水袋。
还没来得及把抽屉里的米饭拿出来,盒子突然“呲呲”的响起来。
大腿处迅速升温,仿佛被火烫着了一般火急火燎。
钱子昂短而急促的“我靠”一声,顺应生物本能,拎着盒子边,就放到了桌上。
晏禾低声骂了句“日”,伸手就去拿。果不其然,也被烫了一下,才碰到盒子边,蓦然感觉头顶一阵凉意。
当顾泽回过头,他看到的画面就是,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升起了一缕袅袅清烟。
晏禾看见顾泽的视线从他脸上,又移到了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