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攻就不能纯爱了?(33)
对上他那双怪异的青灰色眸子,大黄狗如临大敌地夹起尾巴毛,身体伏低,做出个攻击的预备动作:“呜……汪!”
贺云承往后退了一步,后脚跟踩到颗石子儿,他滑了下,做工考究的手工皮鞋立马染了灰。
他眉头皱得更紧,满脸写着烦躁,像是下一秒就要破口大骂。看见从铁门里出来的清爽青年,他敛了些不耐,嫌弃地嚷道:“李岩给你找的什么破房子!”
第22章
钟渝看着站在车旁的贺云承, 他今天穿了件蓝黑渐变色翻驳领衬衫,印花是同色复古宫廷油画,喧嚣又不算浮夸, 非常适合他。衬衣下摆扎进垂感极佳的黑色宽松长裤里,显得他肩宽腰窄腿长,完美的衣服架子。
墨镜被他摘下来拿在手里,几缕发丝垂在额前, 想上前但又顾虑那只凶巴巴的大黄狗, 表情不满而气愤, 看起来像只开屏到一半但铩羽而归的花孔雀。
钟渝有些想笑,但面上丝毫不显,嗓音淡淡:“跟他没关系,是我自己选的。”何况贺云承嘴里的破房子, 在这片寸土寸金的区域, 月租金也要小一万。
之所以会选这个房子,而不是选那些新楼房,也不是要给贺云承省钱——想必贺云承也不缺那点, 一是因为这房子离学校最近,周边生活配套齐全,烟火气足, 还带了个大露台。二是和他家那套老房子格局很像, 给他一种久违的熟悉感,像还在家里一样。
贺云承嗤了声, 刚往前走了一步, 大黄狗背上的毛都竖了起来, 身体伏得更低,发出警告的呜呜声。
“啧。”贺云承本来就不耐烦, 此刻更是烦躁:“这傻狗……”
钟渝对着那只大黄狗招了招手,温声唤道:“大黄,过来。”
大黄狗听到他的呼唤,凶狠地盯了眼贺云承,犹豫着脱离了备战状态,小步跑到钟渝身边闻了闻他的手,耳朵后撇嘤嘤哼了两声,尾巴欢快地小幅度摇了起来。
贺云承眉心一跳,什么意思?这狗对他凶神恶煞,对钟渝却谄媚得活像条狗腿子。
“凭什么它对我那么凶?!”贺云承要气急败坏了,墨镜腿被他捏得“咔咔”响。
钟渝拍了拍狗头,抬眸瞥他一眼,解释道:“我请它吃了三天的火腿肠。”
这狗还挺有灵性的。
他搬家那天没通知李岩,自己叫了个小面包车,把行李从宿舍运到这边来。其实他行李倒没有多少,两床被褥、几套衣服外加洗漱用品,就是书比较多。拉货的面包车把东西往小区大门口一卸就走了,从门口到单元楼还有一段距离,又没有电梯,他得分几次搬。
怕离开后东西被人拿走,他就想请保安大爷帮他看着,结果回来时大爷已经打起了呼噜,而那只大黄狗坐在他行李旁边,双目炯炯有神,一本正经地帮他守着。
为了感谢,钟渝就在门口的超市买了几根火腿肠喂它,大黄吃得很开心,从那以后就和他混熟了,每次他下课回来都会摇尾巴迎接他。
“那我也请它吃火腿肠,它就会对我摇尾巴?”贺云承挑着眉问。
钟渝笑了笑,“你可以试试。”
保安大爷这时候醒来了,看见停在门口的车,稀疏花白的眉毛一皱:“谁的车?”
贺云承脚步一顿,“我的。”
大爷上下打量着他,他一身穿着不菲,还开了辆气派的跑车,看着就是个富家公子,和小区陈旧破败的外表格格不入。
生面孔。
大爷好歹是保安,可不是谁都能放进去,铁面无私地问:“你不是小区里的人,来这里做什么?”
贺云承往钟渝的方向抬了抬下巴,“问他。”
钟渝就要有礼貌得多:“他是我朋友,过来看看。”
大爷看向钟渝,这小年轻他倒是认识,最近才搬过来的,还是隔壁T大的高材生,他缓下神色:“行,不过外面不能停车,把车开里面去。”
贺云承嫌麻烦地皱了下眉,转身回去开车。
蓝色跑车开进大铁门,龟速行驶在小区狭窄的水泥路面上,说不出的憋屈。老小区没有地下停车场,所有私家车都停在居民楼下的空地上,把本就不宽裕的庭院空间占得满满当当,贺云承绕了几圈才找到个空位。
空位很窄,十分考验驾驶技术。贺云承这款跑车是定制的,国内没有货,缺一片漆都得从国外现调,麻烦得很,他怕蹭坏了,倒车倒得那叫一个小心翼翼。
停好后他舒了口气,想起以前和人飙车的时候,油门踩到最底,享受着肾上腺素急飚的速度与激情,哪受过这种窝囊气?
钟渝在一旁等他停好车,迈步转向他住的那栋楼:“这边。”
贺云承跟在他旁边,青灰色的眸子巡视四周,外面看着破破烂烂,里面环境倒还好。或许是年份长了,绿植都生长得很茂盛,树荫遮天蔽日,空气都仿佛比外面清新了些。
钟渝住的是四栋二单元,单元门需要输密码,修长的食指依次输入六位密码,“滴”一声,门开了。
门是朝内开的,他右手抵着门,防止门自动关上,示意贺云承先进去。
这种老式的单元门笨重而滞涩,贺云承看见他小臂肌肉绷紧,青色血管因用力而轻微凸起,透着青年特有的力量感与勃勃生机。
贺云承喉结微动,率先迈步进门。
楼梯有点窄,两人并排走会拥挤,于是两人一前一后,踩着坑坑洼洼的水泥楼梯拾级而上。
贺云承视线扫过楼道生锈的铁栏杆与斑驳脱落的墙皮,墙面上印了密密麻麻小广告,有的年份太久,字体都模糊掉色了,有些次词儿他都看不太懂。
“办/证?什么证都能办?”贺云承好奇地问。
“嗯。”钟渝点头,“假/身/份/证、结婚证、驾驶证……就连学位证都能办假的,只要你有钱。”
贺云承轻笑了声,扭头看他:“什么人这么神通广大?”
“很多。”钟渝说,“为了赚钱,什么样的人都有。”
这点贺云承表示同意,他虽然不缺钱,周围也都是跟他差不多的富贵子弟,但也见识过不少为了钱铤而走险的人,毕竟谁会嫌钱多不是?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爬到五楼的时候,贺云承又不耐烦了,停下来居高临下地盯着钟渝:“你为什么非要住这里?又破又旧不说,每天爬上爬下不累吗?”
钟渝站在他下面两三级台阶的位置,闻言仰起头,迎视着他目光。
“我从小到大,住的都是这样的房子。”他面容平静,丝毫不为贺云承的嫌弃感到尴尬或自卑,不卑不亢地说:“再说你不是健身吗?这点楼梯对你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楼道里光线暗,他们站在两层楼的中间,楼梯拐角的平台上正好有一扇小窗,一束阳光照了进来,正好投射在钟渝脸侧——他整张脸都笼在光里,脸颊上的细小绒毛给他镀了圈柔和光晕,浅色瞳孔像两颗琥珀珠子,熠熠发着光。
贺云承呼吸微滞,望着他沉默了下来。
他有时候觉得钟渝很脆弱,是那种过早地被生活反复捶打蹂丨躏,从身体到心理都透着麻木与疲倦,仿似轻轻一碰,他就会由里到外不堪承受地碎裂开。
但有时候他又觉得钟渝很坚强,无论再怎么磋磨,他看似低了头,可一不注意,他又倔强地挺直了腰板。
钟渝的脆弱包裹着坚硬的外壳,不锋利,厚重温和,实实在在真真切切地存在于你面前,但又不让你真正地靠近。
贺云承一脸无所谓地转回身去,轻声嘟囔:“算了,就当健身吧。”
接下来两人都没再说话,沉默地爬到了七楼。
钟渝拿钥匙开门,在玄关处换了鞋,又拿出一双拖鞋放在贺云承面前,随意地道:“没新的,先将就吧,我刚拖了地。”
那是浅灰色的男士凉拖,非常简单的款式,看起来也很干净舒适,但贺云承从没穿过别人的鞋,犹豫几秒,还是换上了。
鞋码对他来说小了些,他脚后跟漏在外面,趿拉着跟在钟渝后面走进了客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