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冕之王(48)
“我。”
清冷的嗓音在寂静的胡同里回荡,唐珵扶着窗边的手微微蜷了蜷,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情绪波动不大的人,但就这一个字豁然让心里生了一朵待放的花,含蓄又躁动。
宋怀晟开了门,等人进来以后顺手关了门檐下的灯,“还以为你今天不回来了。”
从暮色渐深起院子里就一直灯火通明,分明都不确定人回不回来,就开着一院子的灯等到了这会儿。
宋瑜揽着宋怀晟的肩出现在了唐珵的视线里,宋瑜笑了一声,“那不能够,一下午给我发短信非要我回来说给我买了好东西,到底是什么?”
宋怀晟献宝似地说道,“哈根达斯。”
“行啊宋主任。”宋瑜拍了拍他的肩,“现在出手这么阔绰了?”
“少贫...”
院子里没了声音一瞬间黑了灯,宋瑜消失在视线里的时候唐珵就收了心,从书包里掏出数学题。
数学是他的强项,除了他脑子好使以外,全都是靠着一张一张的试题积累出来的,整个暑假他从北京卷做到江苏卷,题海战术也就在数学这一科上能起大作用。
只是区别在于,县城上高中的时候更注重基础题型的巩固,崇华教学更侧重难题的攻克,月考试卷的大题几乎都是难题集合,计算量很大。
这也是第一门考下来他就觉得砸了的。
凭着记忆,唐珵把一道三角函数的题写在了笔记本上,写写画画了半天也没解出来。
“做什么呢?”
唐珵听到声音的时候,宋瑜已经到了自己跟前,一手拿着勺子一手端着哈根达斯,门也没敲大剌剌地走进来,一只手搭在唐珵的肩上弯着腰问道,“今天考试了?”
唐珵头一次清晰地闻到宋瑜身上刚洗过澡以后沐浴露的果香味,比他手里的雪糕闻起来还要清甜一点,“嗯...”
“有什么不会的吗?”
唐珵应该是被宋瑜靠这么近紧张得傻了,脑子里还来不及分析宋瑜问的是什么,就指了指笔记本上的题,“这道不会。”
宋瑜应声凑近看了看,好看的眉头紧跟着皱了起来,等唐珵以为宋瑜看出点眉目的时候,他认真道,“你念一遍题,好好念一遍。”
唐珵不明所以,还是听话地念道,“某兴趣小组测量电视塔AE的高度H,如示意图...”
念完以后他抬头看向宋瑜摆出虚心求教的姿态,宋瑜嘴角勾着弧度沉思的时候也像在笑,然后唐珵听到他开口,“会了吗?”
“啊?”
唐珵愣住,有一瞬间甚至以为宋瑜是不是意念教他了,但他没有心领神会?
“还不会?”宋瑜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念了一遍题还不会,太笨,不乐意教你这样的。”
“......”
“下楼问你姑父去。”宋瑜站直身子抻了抻腰,把手里尝了一口的哈根达斯放到唐珵跟前,“尝尝,这个口味不甜你应该吃得惯。”
宋瑜转身走了出去唐珵却盯着面前的小盒子发呆,这个哈根达斯一开始就不是买给他的他知道,是方平怕他多想觉得宋怀晟偏心才说是买给他的。
其实一盒价格不菲的哈根达斯不是什么大事,但日后总有一些东西是唐珵求不来的,比如宋怀晟和宋瑜父子间毫无保留偏颇的感情,他要是处处不平衡早晚有一天回过头来反噬自己。
何况,宋瑜还愿意把这部分爱分给他一点。
或者...
愿意分给他大多数。
那就没什么好不平衡的了。
听了宋瑜的话唐珵拿着题去请教宋怀晟,然后就看着面前的父子俩盯着一道三角函数题大眼瞪小眼,宋怀晟已经在本上写写画画有十分钟了,宋瑜手里拿着一包薯片坐在一旁跟着研究,宋瑜喜欢吃零食这是唐珵最近才发现的。
宋瑜眉梢吊着喜色,眼看着宋怀晟费半天劲解不出来还挖苦道,“宋主任,你前身工作就是高中数学老师,不会连这么简单的题都不会吧?”
宋怀晟也没觉得被拆台显得尴尬,把手里的笔利落地甩到桌子上,“那都十年前的事了,我不教书了就把知识全留在学校了,你高考数学分数也挺高的你教教弟弟。”
“不会。”宋瑜承认得更坦荡,一点也不为自己说出来的话羞愤,“你现在问我tan90度等于多少我都得打个电话问问高中老师。”
唐珵抿了抿唇,他挺想告诉宋瑜别去问,不然他老师会为自己教出来的桃李感到晚节不保,因为tan90度根本不存在。
方平看着这父子二人冷笑一声,“问他们两个还不如给菩萨烧柱香呢,那书念得全喂狗肚子里去了,周一去了问老师吧。”
宋瑜不愿意在人前太跌面儿,较上了劲拿走了唐珵的题,“今晚就给你解出来,等着。”
看着宋瑜上楼,方平阴阳怪气的来了一句,“你有本事就自己做,别给人小舟打电话。”
过了十秒钟宋瑜返回来了,脸色阴沉地把题还给了唐珵。
第40章 只进不出,招财进宝。
这是唐珵头一次来“东城不夜街”的酒吧,这里的装修格调很高没想象中港片里夜总会那么乱,孙昭给他指了道就一路跟在他身后。
来这里的学生甭管有钱没钱其实都发怵,何况他还吹了牛。
他舅舅压根不是什么酒吧的老板,就是里面的一个领班的,官不大还两面受气的那种,但安排唐珵进去也算绰绰有余了。
酒吧名字叫“湛露”,听说是因为老板读了好几年的书是个文化人,开个酒吧也喜欢这种文艺的调调,在这片儿里主打一个闹中取静,所以比起周围的几家“湛露”的场子看起来更安静一下,闲时几个包间能作茶馆用。
孙昭给他舅舅打了个电话,出来一个人领着他们去了领班室,说是领班室看着就像杂物间里摆了张办工桌,乞丐头上戴了顶乌纱帽的感觉。
他舅舅正三两个人凑堆儿斗地主,一屋子烟火缭绕熏得人睁不开眼睛,唐珵有那么两三秒感觉自己像个被人领着进道里混的失足少年。
埋冤地看了一眼孙昭,他赶紧张口,“舅舅,人给你带来了。”
操,更像了。
他舅舅抬头瞥了唐珵两眼把抽到底的烟头踩到脚底下,把牌给了身边的人起来拍了拍孙昭的肩膀,“这就是你同学?”
“好哥们儿。”
唐珵抽了抽嘴角,礼貌地笑道,“舅舅好。”
他上下打量了唐珵两眼,那张脸太嫩,阅历都填不满的青涩,“没成年呢吧?”
“快了。”唐珵对着他眼睛笑道,“我年纪小不惹事,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他看起来对唐珵还算满意,也没法儿不满意,这行说白了多少靠点脸,这几年年轻点的富婆消费力越来越强,瞅着这种小白脸是个人都想多买两瓶。
打着这个算盘他舅舅笑着揽住唐珵的肩膀,“行吧,小昭的同学就是我弟弟,以后在这儿我罩着你。”
他舅舅肯定没怎么念过书,唐珵转头好笑地看着孙昭,他也一脸无奈凭空就给唐珵升了辈分儿。
出了“湛露”的门,唐珵的笑意还没收敛,“好外甥,以后在学校我也罩着你。”
孙昭的舅舅叫李东健,快四十的人在“杜鹃”好几年了才混到领班的位置,不过仗着有点年纪这里的人都叫他东哥,唐珵虽然和他外甥是同龄也不好东叔长东叔短的,所以这个便宜占的孙昭也不吃亏。
孙昭没来得及生气,转头不可思议地看了唐珵一眼,这人竟然还会开玩笑。
“你赚钱的事反正是妥了,我作文你记得给我写。”
“嗯。”
唐珵没犹豫应下了,其实李东健跟他耍了心眼子,但唐珵懒得计较。
他给他开的工资一个月一千,他一个月上八天的班,一天十二个小时的工作时长,压着国家底线给他开了一小时十块的薪资,除此以外绝口不提卖酒提成的事,临走的时候还要拍着他的肩膀说多的四十算给他的见面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