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嘛躲我(4)
“今年刚毕业。”方海粟坐在餐桌前,“妈,其实我也不是很想相亲的。”
方母放下碟子,笑了笑:“那下回不去了。我是看你准备留在乐水市,就想着找个本地姑娘照顾你,不然一个人住在他乡多孤单啊。”
方海粟心中很隐秘的地方被戳了一下:“那我不还在国外待了这么多年。”他喝了一口粥,“妈你不用太担心我。”
方母心中自然是担心的,可她没说出来,给方海粟夹了菜:“我休了年假,在这儿待一个星期。”
方海粟打趣道:“那爸怎么办?”
“他啊,后天来这儿出差,我想你就提前过来了。”
方海粟笑:“我也想你。”
十一点多,江母才把江清风从床上揪起来:“你要睡到海枯石烂吗?”
江清风揉了揉眼,扯了扯睡衣,盖住露出来的肚子,脑袋还不太清醒:“何事启奏?”
江母便递了张纸条过去:“你起来联系联系。”
江清风艰难地坐起来,头发乱得不成样,一边问什么玩意儿一边拿过来。纸条上面11个数,像是手机号码:“谁的啊?”
“你哥前男友。”
江清风顿时醒了不少:“方海粟?我联系前男友,不,我哥的前男友干嘛?”她反应过来,开始八卦,“诶,不是,这哪儿来的?”
“同事给的。”江母道,“这几年,你哥这条单身狗快升级成战斗犬了,我抱不了孙子还不能让我多个儿子啊。那方海粟我问过了,也看了照片,是个好人选,而且,你哥这几年没恋爱,谁知道是不是旧情难忘。”她一顿,“江元芳,你怎么看?”
江清风摸了摸下巴:“大人,你分析得很有道理啊。”她又琢磨出一点儿不对来,“你怎么知道我哥没恋爱,以前他和方海粟在一起,你不也是被蒙在鼓里。”
江母坐在床边:“以前他住宿舍我又没去瞧过,可看他现在住的那公寓,哪里有一丁点儿别人的气息?”
江清风点头:“厉害厉害。”
对于这种事情,她一直是个行动派。没了那层相亲的尴尬,多了一份前哥夫的亲切,他看方海粟和她妈一样,怎么看怎么顺眼。
“海粟哥中午好!还记得我吗,我是江遇之的妹妹江清风啊,还记得我啊。嘿嘿,是这样的,海粟哥是个学霸吧,我妈要我多跟你学习,做不了夫妻还能做师生嘛,是吧?你别笑呀,我是说真的,我妈说拯救一个无知少女最好的办法就是需要一个完美的人生导师。诶,别谦虚,那我就存了你号码哈。对了,你有微信的吧,我搜你手机号好像出现了一个像你风格的账号,我常用这个,以后向你请教就可以省点话费了。行,那你回去要记得通过我申请,谢谢海粟哥,九十度鞠躬!”
方海粟接完这个电话还真是有点儿意外,他只觉得兄妹不愧是兄妹,加微信的方法都一模一样。
江清风挺可爱的,只是方海粟想起她那不按常理出牌的哥不禁又头疼起来。
05重逢五
方海粟晚上通过了江清风的好友申请,顺便就看了一下朋友圈的评论。他微信好友不多,冷不丁发了个动态,底下倒是蛮热闹。
“啧啧啧,活久见啊。”
“早安!”
……
“怎么不说两句啊?”
江遇之的那句格外不同:“这水目测有六厘米深。”
方海粟起身往卫生间走,看见光溜溜的洗手池才反应过来,顿时懊恼,他刚才居然准备去量,见鬼了。
江清风发了一张截图过来,正是他那条动态,后面只有江遇之一条评论。
“我哥他是不是蠢???海粟哥,水真有六厘米深?”
方海粟如实回复:“不知道,水放完了,没量。”他觉得自己好像被这俩兄妹带跑了画风。
“那可惜了,我还准备去打脸的。”接着江清风又发了个叹气的表情包。
“妈,我已经成功勾搭上了海粟哥。”江清风盘腿坐在沙发上,又兴奋又低调地向江母邀功。
江母在弄十字绣,闻言手顿了一下,又开始穿针引线:“矜持点,别让人家嫌弃。”
“妈,你真觉得哥旧情不忘?”江清风还是有点儿怀疑。
江母一边动作,一边道:“我昨天去你哥那儿,替他收拾了一下房间。他沙发上摆了本全英文的《飞鸟集》,全新,还翻开到了某页。”江母抬头看了等待下文的江清风一眼,“你觉得这是他能干出来的事儿?”
江清风思考了一会儿,摇头:“然后呢?”
江母提示道:“一,方海粟是从事翻译工作的。二,书全新说明才买没多久。”
“哦!”江清风恍然大悟,像是摸到了一些门道,可又差那一点灵光,“然后?”
“然后可能就是,”江母刻意停顿,“爱屋及乌?反正事出有因,因必然出现在方海粟身上。”
江清风若有所思,朝她妈抱了个拳:“我服。”
江遇之敲完最后一个字,发送邮件。呼了一口气,脑袋搁在办公桌上,怨恨地给了刚进来的人一眼:“周六加班,人性何在?”
高宁把文件夹往桌上一拍,江遇之耳朵仿佛被震聋了,坐直身体还能感受到微微耳鸣,险些一杯水直接泼过去。
高宁双手作出格挡姿势,立马道:“不动手还是好朋友。”
江遇之白都懒得白他:“智障。”
高宁贱兮兮地笑:“看你辛苦,本智障晚上请你喝酒去。”
江遇之对喝酒没兴趣,对宰他很有兴趣:“好啊。”
高宁坐在他对面,一副大爷有秘密的表情:“二十四点的午夜场有乐队表演,主唱身材超正,穿衣显瘦脱衣有肉那种。”
江遇之喝了口水:“哦,你脱他衣了。”
“他在台上唱嗨了自己脱的。”高宁看江遇之兴致不高,敲了敲桌子,“喂,我这是一见钟情的,你没点儿反应?”
江遇之瞥他一眼:“我要有什么反应,你说我给。”
“……”高宁撇撇嘴,“活该你二十几年没人要。”
江遇之首先觉得好笑:“说得好像你这三十年有人要似的。”忽而想起什么,纠正道,“喂,你不要搞错,我谈过恋爱。”
“你说啥?”高宁一激动方言就冒了出来,他站起来,双手撑着办公桌,“你处过对象?”
江遇之看他那智障样,故意吊着不说,起身去落地窗前做体操,左下腰,右下腰,筋骨偶尔响。
二十四点是乐水市有名的酒吧,周末有乐队驻唱,风格摇滚居多,总是能吸引一群不羁青年。高宁之所以来这儿,倒不是因为他不羁,而是某次上班路过等红灯的时候,瞥到了酒吧门口竖置的广告牌。那上面是副人像,正是“无声乐队”的主唱。他穿着时下年轻人最爱的破洞牛仔裤,腿显得又直又长,膝盖白得晃眼,脸微微扬起,上面一点瑕疵也无。
p得还不赖,他当时是这样想的,可下一秒有人推门从酒吧出来,他就莫名觉得脸疼。
主唱穿着一身黑,背着吉他,三七分的头发,酷酷的表情,看了一眼车流,背对着高宁迎风而去,连衣角都无可救药地撩人。
后面按了喇叭,高宁才回过神来,收回视线,驱车继续上路。他摸了摸左胸口,感叹一声沉寂了三十年的小心脏终于会发情了。
直到两人到了酒吧门口,高宁也没撬出一点儿江遇之的秘密。
酒吧很大,江遇之挑了个靠近吧台的位置,高宁见那儿视野好,也跟着坐下。
主唱坐在表演台上,低着头调弦。
“他啊?”江遇之点完吃食之后,随意问了一句。
高宁挤眉弄眼:“怎么样,不赖吧。”
江遇之如实道:“还好。”
“嘁,”他想起方才被秘密支配的心痒痒,讽刺道,“你那位前任只怕是天上才有。”
江遇之道:“你这位不知名生物……”他一顿。
突然响起的架子鼓震了高宁一下,他也懒得顾江遇之了,直勾勾地盯着台上。今天的主唱,还是一如既往地撩人呢。
江遇之一直看着右边的吧台,见服务生端酒过来,就拿过喝了一口。
“先生,您长得这么俊,我可以提供免费……”服务生低头凑近江遇之,朝他抛了个媚眼,话止得恰到好处,意思直接明了。
江遇之脑袋退后,不舒服地捏了捏鼻子,最后还是不受控制地朝右打了个喷嚏,在服务生惊愣的眼光中道:“不好意思,我香水过敏。音乐太大,你刚才说什么?”
“……”服务生也是个人精,此刻知道不好再说什么,便站直露出一个微笑,“没什么,先生慢用。”
见人走远,江遇之看了一眼面前的酒,犹豫两秒,对高宁道:“老高,我喝你酒了啊。”
高宁转头看了他一眼:“你自己不是有酒吗?”
江遇之说得义正辞严:“刚才有个服务生勾引我,我怕他下药。”
“噗,说得跟真的一样,你有被害妄想症?”他说是这样说,还是把酒推了过去,又叫人送了一杯过来。
江遇之换了个坐姿,重新看向右边吧台,下意识地喝酒,一口抿得不多,次数却不少。
嘈杂的音乐像海面涌过来的潮水,带着一些人浮起,也带着一些人沉下,只有那边的一角,仿佛不受影响。
方海粟坐在吧台边上,微笑着听外国男人说话,等外国男人停了,又转而说给旁边的中年人听。头顶微弱的黄色灯光笼着他,侧脸线条被勾勒得十分柔和。
江遇之看了一阵,不认识中年人,却知道那外国人就是之前酒店门口那位,心想方海粟应该是在当两人的翻译。他想起大学时老师总夸的那一口好听的英音,发现自己现在好像有点儿想听。
趁着人慢慢多了起来,江遇之轻轻咳了一声缓解紧张,抬步往那边曲线行走,恰好是方海粟的盲点。
这音乐还有点儿好处,他想。
等他站在方海粟背后,挤在人群里,又开始嫌弃起这音乐来,靠近音响,什么都听不见,怪不得方海粟要不时凑近一点那两人。
身前身后的人随着音乐摇晃,江遇之夹在中间左扭一下右扭一下躲避着别人的身体触碰,脸上挂着尴尬的神情。忽而他直觉解放了,因为方海粟离开了,好像是要去卫生间。他嫌弃地一把推开在身边摇得花枝招展的人,跟着方海粟。
方海粟从隔间出来时,脚步一顿。江遇之洗完手抬眼,看见镜子中的人,惊喜地转过脸,毫无表演痕迹:“粟粟你也在这儿啊?”
方海粟敷衍地“嗯”了一声,走到离他最远的洗手池,低头洗手。
江遇之从旁边墙上抽了纸,往那边移了几步:“你在这儿干嘛呢?”
方海粟洗完手,江遇之及时地将纸伸了过去,对上方海粟的视线,就歪头一笑。
方海粟沉默地越过他,自己去墙上抽了两张纸。过了几秒,江遇之收回自己伸到半空的手,转而把纸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跟着方海粟出去,两人在长廊一前一后地走着。
眼见要回到那闹心的大堂,江遇之大跨一步与他并肩,戳了方海粟一下,委屈道:“粟粟,你对我怎么总这么不客气啊?”
方海粟没来得及躲掉那一戳,肩膀那处仿佛起了电流,他不动声色地往左移动。江遇之一手往他旁边的包厢门一撑,脸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