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嘛躲我(12)
方海粟赶紧下去:“郝云,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梦游,对不起。”
郝云问道:“海海海……海粟,你梦游我知道,不过梦游还能跑我床上来?”
方海粟脸有点红:“我以前在家会跑到别的房间,后来次数逐渐减少,还以为不会再有这种事发生了。”
“还有这样牛逼的操作?”郝云惊。
王礼仁一边下床一边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班长,把你惊讶的表情收一收。”
寝室里新的一天就这么开始了。
一个上午,江遇之都没见方海粟说几句话。
两人吃完午饭往宿舍走,江遇之在楼下的自动贩卖机买了两罐可乐,递了一罐给方海粟:“你不会还在想早上那事儿吧?”
方海粟叹了声气:“这样会给室友造成诸多不便吧?”
江遇之想了想,道:“可能吧。”
方海粟情绪有点儿低落:“我在想要不要搬出去住,是个人就不会喜欢每夜处在被爬床的危险之中。”
“说不定你以后不会有这样的情况呢?”江遇之拉开易拉罐的环,喝了一口,冰凉的可乐在身体内一路流走,驱赶了不少热意。
“我倒希望是这样。”方海粟嘴上这样说着,但心底还是觉得没什么希望。
两人到了寝室,王礼仁和郝云还没回来。
江遇之问他:“你第一次住宿吗?”
“嗯。”方海粟道,他思考一阵,“我觉得我还是搬出去为好。”
江遇之道:“要不你再观察一阵你自己?出去住还得花钱,上课路远,也不是很方便。再说你出去了,我找谁抄作业去。”
他最后那句话说得心安理得,方海粟有些想笑:“那我再看看吧。”
学期末,天气已经转冷,方海粟便是在这个时候钻进了江遇之的被窝。
江遇之当时醒了,由于有郝云的前车之鉴,他没有大叫,只惊讶了几秒,暗道神奇,随后侧身,给方海粟腾位置。
其实,冬天两个人睡一起还挺暖和的。
第二天方海粟先醒,瞧见江遇之近在咫尺的眉眼,脸闹了个大红,正要下去,江遇之便醒了。
两人四目相对,江遇之表情正常,似乎只是睡了普通的一觉,没人扰他。
“对不住啊……”方海粟垂眼,小声道。
“啊。”江遇之应了一声,“要起床吗?”
“嗯……起。”怎么感觉气氛怪怪的。
对面两人对此毫不知情。
14刷脸七
寝室其他人并不介意方海粟一学期两三次的梦游,而且江遇之由于地理位置成了“受扰”最严重的那位,也明确表示没多大影响,才让方海粟打消了去外面住的念头。
“粟粟?还在吗?”
话筒中突然响起的问话声拉回了方海粟的注意,他下意识“啊”了一声,反应过来又觉得太傻,补救道:“嗯。”
还在。江遇之听到回应,心中似乎大石落地,语气轻松了几分,道:“刚瞧见街对面正好有牙医,我过来了,你跟他说说你的状况?”
方海粟实在没想到让他等会儿的结果会是这个。胸口似乎有热气弥漫上来,像烧烫的水往外冒着烟雾,他一时不知那是什么心情。
“您好。”那头换了一个陌生人。看样子他刚才没来得及说话,江遇之仍然是当他默认了。
牙医问了一些问题,方海粟一边配合着答,一边出神地想这样隔空看医生是否真的有用。
“哦,您不用担心,只是简单的牙龈肿痛而已,上火了。”老牙医道,“您要是不想吃药,过几天会自动好的。对了,您朋友说您还有溃疡是吧,那也不是问题,估计还是上火引起的。这几天注意别吃辛辣的食物,少熬夜,多喝水,可以泡点菊花茶之类,清凉解毒。嗯,不用谢。”
方海粟看着被挂断的电话,眼中略显迷茫。
江遇之拿过手机直接往耳边凑:“你这几天忍忍。”
他察觉出不对,拿下来一看,屏幕显示通话已经结束了。
一旁的老牙医后知后觉,拍了一下后脑勺:“抱歉抱歉,我给挂了。”
江遇之很是无语。
方海粟等了几分钟,重新启动车子,转了个方向,回家。
窗外大雨还在下,家中空无一人,室内的闷热已经褪了许多。方海粟进门的时候,不可思议地看出了一股冷清的气息,比之那夜送走父母,回时只一地月光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收好茶几上装水果的空盘,把蒋斌送的那套钢笔放进书房。书桌上摆着的那本书还翻开在昨天晚上的页数。
出了书房,打开冰箱,里头满满当当,各类食物都有,跟他起床喝水时看到的样子截然相反。
关冰箱门的时候,脑子里突然闪过一句话。方海粟停住动作,拉开门,从里头挑了排骨和蘑菇出来,进了厨房。
半刻钟之后,他又出来把手机拿了进去。
厨房不时传来各种响声,从缓慢的节奏里似乎能听出一丝手忙脚乱。
过了一阵,灶上的高压锅开始间断地冒出“滋滋”声,渐渐变成一连串的“哧哧”声,均匀连续,听着就很热乎。
方海粟等它响了一小会儿就过去把火开小了。声音稍有收敛,那片笼在锅上头的雾蒙蒙的水汽也慢慢散开,微弱的香气溢了出来。单是闻着这细微的香味,心头便涌上一丝满足。
又过了十几分钟,方海粟便关火了。等高压锅不再冒气,他才揭开锅盖。顿时,热雾与香味扑鼻,依稀能看到汤上浮着一层油花。
“看样子熟了。”方海粟想着,便舀了一勺尝味,又往里头放了些盐,散均匀了,才盛了一碗出来。
事实证明,也就熟了而已。排骨和蘑菇像两位关系不好的同学被老师意外分到了一组,谁也不肯拿出十全十的能力合作似的,尝不出一点儿鲜味来。碗中单调的颜色让人十分后悔没在之前撒点葱花进去。就连开锅那瞬的香味,也淡到不见踪影,跟之前那丝莫名其妙的满足一样,溜走的速度极快。
方海粟喝了两口就放下了碗,得出了一个“果然还是外卖好”的结论。
这时,餐桌上的手机震了一下,微信消息自动跳了出来。方海粟点进去一看,是蒋斌在四点二十二发来的:“已经在火车上了。你可千万别忘了冰箱里那些东西啊。”
他想着那锅没什么味道的热汤,回了一个“Ok”过去。
过了几分钟,蒋斌又道:“还没吃饭?冷冻柜还有饺子馄饨,这个容易煮,嫌麻烦的时候可以考虑。”
“嗯,我这就去煮。你好好坐你的车吧。”方海粟失笑,瞧了瞧时间,他好像也没干什么,就已经五点多了。
煮饺子就是一个下水然后等它浮上来的过程,几乎没有技术含量。方海粟扔了十几个进去,便百无聊赖地站那儿等着。看水沸腾得“咕噜咕噜”直叫,看气泡睁着往上跑,微微低头,一动不动,侧脸都带着几分认真。
他撕冻饺外层塑料袋的时候并没注意看,等吃到口里才发现是玉米肉馅的,顿时没胃口了。
玉米并不难吃,做饺子馅就一言难尽了。
方海粟坐在餐桌前,不懂自己一回国怎么还养出了挑剔的毛病。
他正准备找个外卖时,江遇之打电话过来了。
“粟粟,在家了?”
方海粟看了一眼外面,雨势早在他进出厨房的几个来回中渐小,天光也暗了下来。他拉回视线,看着面前窝在一起的饺子,道:“怎么?”
“之前不是我挂的啊,是那个老牙医年纪大了。”
方海粟轻松被他的话吸引了注意力,默了片刻没听他继续说,便道:“这和他的年纪有什么关系?”
江遇之解释道:“年纪大了脑子就糊涂呗,脑子糊涂就以为那是他自己的手机呗,这样以为了那他就顺手挂了呗。”
“……”
“吃饭了吗?”江遇之接话可顺了,只怕是早就习惯了方海粟沉默星人的本性。
“准备吃。”准备叫外卖,也就约等于准备吃了吧。
“哦,那正好。”江遇之道,“你现在下来一趟吧,我在你小区门口。”
“!”方海粟脸上表情一变,似乎不太理解江遇之为什么能用平静的口吻说着一件并不能让人平静的事。他心头重重一跳,“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江遇之抽下车钥匙,放在手中把玩,“杨静学姐告诉我地址了,只是我不知道你具体在哪栋,所以只能你自己下来了。”
方海粟站起身,走到窗边,忘了前面挡了一栋高楼,并不能看到小区外的情况。于是镇定情绪,问道:“你来做什么?”
“煲了汤,给你喝。”
江遇之的轻描淡写落到方海粟耳中,却能在他心底炸出蘑菇云来。他咬了咬下唇内侧的肉,碰到溃疡,又立马规矩地放开。一时不知怎么回应。
江遇之提醒他:“下来的时候记得带伞,雨还在下。”
方海粟沉默地走到玄关,听了他的话,拿了放在鞋柜上的雨伞,打开门准备出去。脚步一顿,不对,不应该拒绝吗?
江遇之像能猜到他纠结的心思似的,又推了他一把:“还有钥匙,待会儿可别进不去了。”
方海粟对面的房子出来一个人,手上提着两袋垃圾,抬头正好和他四目相对。情况突然,对方后退一步,显然有些吓到。
“哦。”方海粟这才回神,没理对面,转头去拿钥匙。
江遇之听到他的应声,轻轻“嗯”了一声,带着清晰的笑意,让方海粟红了耳根。
离门口越来越近,方海粟迈步却越来越慢。产生了一种这样就能走久一点的错觉,自动忽视了其实并不远的事实。
他路过两排高楼之间的小花园。这里平时都是老人小孩儿乘凉玩耍的地方,他从楼上瞥过几眼。此刻,那些有时扰人清净,总能让他忘记翻稿子翻到何处的欢声笑语、哭嚎呼喊,因为天气,通通不见了。花园被雨淋得湿漉漉的,没有一人,隐隐散发出清新好闻的气味,无论哪个角度都十分顺眼。
他走过花园草坪间凹凸不平的石子路,低头是湿滑的凸起,隔着鞋也能觉出触感分明。他出门都是开车,来回都是从地下车库经过的,好像没怎么注意到这条石子路。想到此,莫名的笑意开始在眼中乱窜。
到了。
方海粟抬眼,便看见江遇之撑伞站在车门前。暗沉的天色没能遮住一处他身上好看的地方,就连额边不小心淋到雨而微微湿润的发梢都十分迷人。
雨点在伞面上起舞,滑落到地,激起小小的水花。方海粟感觉自己从出门起就不安分的心跳在这瞬间更不受控制了。
时间并没有静止,他们也并没有傻傻地隔着两三米的距离相望无言。
方海粟正准备过去,江遇之就踩着雨过来了。
“呐。”江遇之新买了一个保温桶,专门盛汤用的,此刻正在方海粟手边等着他提过去。
方海粟犹豫了片刻,接过去,看着保温桶,道:“阿姨让你学煲汤,你又来找我试汤?”
江遇之屈起手指轻轻弹了方海粟额头一下:“想什么呢?”
方海粟一愣,抬头看他。
“看你上火,又是溃疡又是牙疼的,查了资料,问了医生,专门给你做的药汤。”说罢想起什么,又补充了一句,“不是那个挂电话的老牙医。”
方海粟“哦”了一声,还是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