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嘛躲我(15)
方海粟一动未动,十几秒内都处在一种秘密要被发现的慌张之中。他僵硬地去看最顶层,几个塑料袋挡着,几乎是看不到后面放了些什么。而且那天吃的菜,并不是放在这层的。再说,以江遇之的性格,要是看见了肯定就直接问了,不存在只字未提的情况。这么一想,他冷静下来,心跳也随之减缓了速度。
与现在的回避躲藏不同,十八九岁的感情是宣之于口、毫无保留的。
郝云拿着一叠纸进寝室,打了个冷颤,埋怨了一句:“这天气,冷到刺骨,痛到凌迟,宿舍还没空调,是要逼我抖三抖啊。”
王礼仁的床位在里面,人正在桌前看书,见他进来了,往后一仰:“图书馆没座位了?”
郝云拉下羽绒服的帽子,“嗯”了一声,道:“还是你有先见之明,没去跑冤枉路。”
王礼仁道:“人一般把资料直接放原位置就去吃午饭了,下午接着用,位子肯定少。”
“还以为能捡个漏。”郝云道。
下半年学校的期末考试都集中在一月份,暖和的图书馆自然而然成了“兵家必争之地”,郝云这是未占先机,中途起兵,结果兵败而返。
图书馆五楼的自习室。
江遇之双手插在兜里,低头看桌上的课本。课本似乎不太听话,就不愿老老实实待着不动,他便只能不情愿地伸出一根手指按着。即使有空调,也不能消去他面对英语的不乐意。
方海粟欣赏了一下他微微皱起的眉头,在纸上写了一句话给他:“好好看,记我划的重点。”
江遇之转头看他,与他视线相对片刻,最终败下阵来。右手拿出来按着书,左手塞进了他上衣的兜里。
他们坐的是靠窗的连座,后面有靠背挡着,前面的人也看不见,方海粟便随他去了。
这一片地方安安静静,入耳多是翻书写字的声音,偶尔会有人转脱手上的笔,抬头悄悄看周围一眼,也不敢再转。
江遇之看了十几页内容,又觉得无聊了。他往后靠,抬眼看周边的人都在低头做自己的事儿,把左手抽出来捏方海粟的耳垂。
被突然袭击,方海粟一惊,转过头,做了个无声的口型:“你干嘛?”
江遇之又捏了一下,顺带着摩挲了一小会儿,拿笔在之前那张纸上写道:“看累了,捏你一下长精神。”
方海粟失笑,又在纸上回复:“看了多少了?”
江遇之写好,把纸推过去:“十八页。”
方海粟:“刚捏了两下,接下来可以看三十六页了。”
江遇之:“你好毒你好毒你好毒毒毒毒毒。”
方海粟笑着看了他一眼,就继续看自己的书去了。
江遇之重新把手塞他兜里,也认认真真地与裹脚布一般又长又臭的课文搏斗。
方海粟效率很高,四点多就结束了课本的复习,挂了耳机,一边听广播一边看江遇之。
江遇之的侧脸轮廓分明,很耐看。他微微低头,眉骨深邃,眼往下看,眼尾平白多了两分细长感,鼻梁高挺,嘴唇偏薄,各自之间像量着距离和弧度长的似的,挑不出一丝差错。
察觉到方海粟的视线,江遇之转头对他一眨左眼,逗得他一笑之后,重新投入复习当中去。
两人六点半才离开图书馆,准备去吃饭。
冬天日短,此刻天色已经昏暗,路灯还没开,学生脚步匆匆。
他们俩决定抄近路,走上了图书馆后面的那片小山。满山老树环绕,由于有整个图书馆的灯光透进来,还没有黑到不见五指的程度。
两人并肩而行,江遇之拉了方海粟的手,一同塞进了自己兜里。方海粟不时挠两下他的手心,他又不甘示弱地挠回去,来来回回,权当有趣,爱意从指尖流窜到心底。
江遇之捏了捏他的手:“粟粟,我今天一连看英语看了这么多个钟头,不可思议,肯定是你的功劳。”
方海粟看着他笑:“你快去找个隐蔽点儿的地方。”
江遇之疑惑:“为什么?”
方海粟看了看四周,除了他们俩之外,没有别人。他带着江遇之走完了稍长的石阶,才道:“你下午看了这么久只捏了我两下,我补偿你啊。”
这语气太过正经,江遇之联系上下文猜了猜,然后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唇,傻乎乎地问道:“怎么补偿?”
方海粟不说话,扯了扯围巾,慢慢靠近他,笑声止于相贴的唇。
江遇之愣了片刻,抬起右手托起了方海粟的后颈,微微退开:“天冷,你把手插兜里去。”他想了想,笑着补充道,“然后顺便张个嘴好了。”
方海粟眨了下眼睛,照做。
江遇之左手从他书包和后背的缝隙中穿过去,扣着他的腰,将他拉近,重新吻上去。唇舌细腻相交,绵长温软,像春天的花香,像夏夜的凉风,像深秋的月色,像冬季的晴雪,像世间一切能被感知到的美好。
江遇之轻轻咬了一下方海粟的下唇,低声在他耳边说道:“先让你喘会儿气,围巾好碍事呀。”
唇上和耳边都麻麻的,方海粟笑:“你要怎样?”
江遇之用行动回答他,把他围巾再往下扯了扯,沿着他嘴角一直吻到了脖子。
方海粟配合他,微微仰头,双手情不自禁地抛却温暖的衣兜攀上了江遇之的背,呼吸渐重。
“嗯——”方海粟躲了一下,“咬我小心被打。”
“哼。”江遇之改成舔吮了,慢悠悠,折磨人。
颈间鼻息撩人,方海粟忍不住喊了声他的名字。
过了一阵,江遇之像完成了某项大任务,重重地吻了一下刚才摩挲的那处地方,发出“啵”的一声,像小孩子表达爱意的亲吻,声音越大就表示越喜欢似的。
方海粟知道那块地方应该是红了,道:“喂,你是大冬天的不怕被人看见是吧?”
“有围巾,万事足,而且位置在肩颈交界之处,很下面,不怕。”江遇之亲了一下他的左脸,又用鼻子蹭了蹭,问道,“粟粟喘足气了吗?”
方海粟笑,用牙齿磨了磨他的耳垂,道:“喘足了啊。”
江遇之便不客气地再次含上了他的唇,又是一番亲密厮磨。
两人紧紧拥抱,透过厚厚的冬装,仿佛能听到对方一直过于活泼的心跳。
许久之后,方海粟下巴抵在江遇之肩上,舒服地叹了声长气,闭着眼睛懒懒地道:“啊,不想动。”
江遇之摸着他的发尾,一下一下亲他耳朵,像在回味激烈之后的余韵:“那就不动,你再动我也受不了了。”
听了这意味深长的话,方海粟的耳朵只怕是更红了。他在江遇之怀里动了两下,道:“动了。”
江遇之轻轻笑起来:“调皮。”
方海粟也跟着笑,过了会儿,拍了拍他后背:“走了,吃饭。”
一阵敲门声把方海粟从神游的状态里拉了出来。他走过去开门,低头看到一小萝卜头,对面门大大地敞开着。
小萝卜头肉乎乎的小手捧着两瓣西瓜,抬头,一双大眼乌黑明亮,奶声奶气地说道:“哥哥,奶奶让我送给你吃。”
方海粟忙接过西瓜,摸了摸小孩儿的头,蹲下来跟他说话:“小朋友,帮我谢谢你奶奶,我请……”他一顿,“我明天请你吃糖好不好?”
萝卜头咧嘴大笑,牙还不齐:“好啊!”
18和平四
日光透窗洒了进来,搅扰了江遇之的睡梦。他把手臂横在眼上,翻了个身,仍无法消去强光的晃眼,被逼无奈,只好坐起来,“我是谁我在哪”了一番之后,慢慢转醒。
酒店的窗帘忘了拉上,于是乎日光就充当了一次无声的闹铃,在这前一夜喝了酒第二天无事准备睡足的人眼里,十分讨嫌。
他刚洗漱完,就听到有人敲门。拉开门一看,是技术部的小王和小刘,叫他去吃早餐。
两人也是毕业没多久的,比江遇之小一两岁,相处起来倒没有上下级的尴尬。
“江哥,我们待会儿出去,你要一起吗?”
江遇之把杯子放下,问道:“去干嘛?”
小刘谈起这个就有点儿羞涩了,轻咳两声,道:“给女朋友选个礼物回去。”
江遇之挑眉,看向小王:“你也是?”
小王摇头:“我是看项目谈好了,下午三点的飞机又还早,就跟着去逛一逛。”
江遇之若有所思地看着小刘,没兴趣深挖八卦,只道:“我就不跟你们去了。”
等两人走了,江遇之上网查了会儿东西,回了一趟房间,也离开了酒店。
小王小刘去的是商城,江遇之去的是寺庙。
灵觉寺坐落在城郊一所寄宿式高中的后面,在当地小有名气,传闻古时某个大功臣就是在那儿安度晚年。寺内环境清幽古朴,僧人态度也十分友好,去过的网友都赞它是一片净土。
城郊远离市区,少了几分繁华浮躁,这里住户不是特别多,生活气息倒算浓。
出租车停在学校门口,江遇之问了司机,下车后便沿着学校旁边那条路往后头走,十几分钟便到了目的地。
也许是周围树多且无高楼的缘故,一踏进寺庙,江遇之便觉得身上带来的暑气消散了大半,迎面还有一小股凉风。现在不是假期,寺内并无游客,因此安静得很。他环顾了一圈,请了一个小师父带自己去求平安符。
现在的寺庙大多失去了原有的味道,年轻一辈当个纯粹旅游的地方,参观为主,顺便拜佛。年长的则看得重一点,讲究虔诚,烧香跪拜一项不能少,听说临近高考的时候,还有家长带着考生一一将大殿内的菩萨拜了个遍。
江遇之倒没想太多,他只是觉得寺庙怎么说也算神圣之地,何况这里评价很好,他带着心意来求的平安符肯定比外头店里卖的要好。
跟着小和尚来到一间偏殿,江遇之看到一排木柜上摆放了很多玉佩佛珠之类,旁边坐着一个年迈的师父,不知是个什么身份,也不知在写些什么。
“江先生,我师伯管这个,你可以在这里挑一个,这些都是开过光的。”
“啊。”江遇之应了一声。
那位师父抬头看他,小师父就喊了一声“师伯”,道:“我先回去了。”
江遇之对老师父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围着木柜转了一圈,拣出一样东西,来到老师父面前:“这是?”
红绳上串了一个铜钱,放在手心特别衬肤色。
老师父道:“戴在脚上,驱邪避灾,旺财祈福。”
江遇之仔细看了看,问道:“师父,这应该是女式的吧?”
老师父起身,低头看了一眼,去木柜里翻出了一根外形一样但稍大的脚链,递给他:“这是男式的,对你的脚踝正好。”
“哦,”江遇之接过来,“我想要两根,还有吗?”
老师父便又去找了一根。
“师父,两根多少钱啊?”江遇之总有种不宜在此地论钱的错觉,仿佛很是庸俗。
老师父坐回原处,重新提笔:“江先生有心的话,可以去大殿烧炷香。”
这意思可真虚。江遇之道谢之后便去了大殿,香自然是烧了,还在佛前念了念愿望,瞄见一侧的功德箱,更是毫不犹豫地捐了两百进去。
他晚上七点多到家的,刚放下行李箱,手机就震个不停。
江遇之换上鞋,看清来电人,立马接通:“喂,刘姨。”
对方在说话,江遇之走到客厅,坐在沙发上听。
“好,我知道了,这事儿先别告诉我妈,我明天回来一趟,嗯,谢谢刘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