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章(94)
三亿的窟窿,凭任何人想,那都是一座能将人碾得粉身碎骨的高山,宋玉章能有本事扛得起来?
还是只想再从他手里骗出五百万来?
宋齐远下了车,司机从他身边擦过,睡袍微微晃动,宋齐远感到一阵些微的凉意,返回洋楼内,宋业康正在外头厅里,问道:“谁来了?是大嫂回来了吗?”
“不是,”宋齐远手晃了晃,“发宣传单子的。”
“这么晚了,那些人还不消停。”
宋业康道:“那野种还没走,他是不是预备明天要走?”
宋齐远静立片刻,他也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只摆了摆手,“上去睡觉吧。”
宋玉章回到宋宅,让佣人给他开了瓶好酒。
上好的威士忌,宋振桥的藏品之一。
宋玉章牛嚼牡丹一样猛灌了半杯,佣人都忍不住劝他,“五爷,您慢点喝。”
“不要紧,”宋玉章又喝下一大口,扭过脸对佣人笑了笑,“你们五爷我喝酒可是海量。”
佣人红了脸,觉着五爷身上正散发着一种异样的风流味道。
宋玉章喝了两杯酒后上了楼。
房内,宋明昭正在等他,人坐在被窝里,穿了件银色绸缎的睡衣,正开着一盏小夜灯在看书,听到开门声,便扭过脸,很开心道:“小玉,你回来了?”
宋玉章走过去,转身横躺在宋明昭的膝盖上。
宋明昭登时便闻到了他身上的烟酒味,“你出去喝酒了?跟谁?”
宋玉章闭着眼睛,似笑非笑道:“四哥,你吃醋了?”
宋明昭红了下脸,“胡说什么,我就问问。”
宋玉章笑了笑,他转过脸,将脸埋入宋明昭的腰腹,低低道:“四哥,你真好。”
宋明昭有些傻呵呵地笑了一下,“你喝醉啦?”
宋玉章也笑了笑,双手抱住了宋明昭的腰。
“四哥。”
“嗯?”
“我要爱你久一些,咱们做一对好兄弟。”
“……”
宋明昭心里想灌了蜜一样,低头将脸颊靠在宋玉章的脸颊上,良久才极小声道:“那我要比你更久。”
宋明昭等了很久没等到回应,抬头一看,宋玉章已经闭着眼睛睡着了。
宋明昭微微笑了搂了宋玉章,他不睡,他怕打呼吵着宋玉章,等宋玉章睡熟了,他再睡,这样看着宋玉章睡,对他而言,亦是很快乐。
因为在这个时候,宋明昭才感觉到宋玉章是真正属于他的,属于他一个人的弟弟。
翌日,宋玉章早早地醒来,将自己洗涤一新,他从抽屉里取了那颗拇指大小的鸽血石揣在了上衣口袋之中。
司机瞧他容光焕发的,不由赞叹般道:“五爷,您今天精神可真好。”
宋玉章冲他笑了笑,“人逢喜事精神爽。”
司机心想喜事不是前两天就有了么?怎么拖到了今天才高兴?
银行开市,照理是热闹而有寻常,宋玉章在众人的簇拥下进入银行,同样的接受着一声声问候。
“行长,您早。”
“早。”
新继承银行的英俊行长一改前几日的冷淡风格,亲切而又风度翩翩地一点头,“各位早。”
“早,行长您今天真精神。”
有人大着胆子道,得到了新行长一个迷人的微笑,险些让他心都快跳出来。
柳传宗早已等候在办公室,宋玉章一进去便将支票交给了他。
“你被人盯上了,这两天换存取用想办法隐匿痕迹。”
“是,您放心,我知道有人盯着我,只是没在意这些事。”
“那么,从今天起,好好在意。”
宋玉章道:“这一间办公室我不要了,叫人把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搬到行长办公室。”
“是。”
“还有这个。”
宋玉章拿出鸽血石按在桌上,手指在血红的石头旁点了点,“把这个镶在我新办公室的办公桌上。”
“我要每天一走进办公室,就能看到它。”
“好的。”
柳传宗下了楼,才走到大厅,迎面便遇上了熟面孔。
“三少。”
宋齐远微一点头,“他人呢?”
“在楼上,行长办公室。”
厅内人来人往,宋齐远不方便说话,给柳传宗使了个眼色,柳传宗从善如流地跟着宋齐远来到银行的僻静无人处。
“他昨天来找我,说他今日不走了。”
“五爷是这么吩咐我的。”
“吩咐?”宋齐远拧眉道,“柳传宗,你搞清楚你是干什么的了吗?!”
“我很清楚,”柳传宗毫无感情道,“我现在是五爷的奴才。”
宋齐远同他说不清,又道:“你知道他说什么吗?他问我要五百万美金,否则就鱼死网破,他不是……”宋齐远左右看了看,随后愈加压低了声音,“……他根本不是真正的宋玉章。”
柳传宗一动不动的,停顿了一会儿,才慢慢道:“三爷,这同我没有任何关系。”
“我现在是五爷的奴才,五爷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三爷,我还有事要忙,先告辞了。”
行长办公室很宽敞,比宋玉章原先那间要足足宽敞两倍,里头装饰华美,有一扇非常透亮的落地玻璃窗户,宋玉章认得出,这窗户上面便是银行那耀眼逼人的鎏金顶。
宋玉章立在窗前,俯视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
“咚咚——”
“进。”
“行长,三爷来了。”
宋玉章笑了笑,阳光有些刺眼地打在他的眼珠上,“请他进来。”
第65章
宋齐远进办公室时,宋玉章正在挂一件衬衣。
是一件很普通的白衬衣,看着不新不旧,没什么特别的。
宋玉章挂好了,转过身看到他,便微微一笑。
“三哥,坐。”
宋玉章的模样倒是很光彩照人,当然他一向如此,宋齐远理应见怪不怪,然而他觉着今天的宋玉章似乎是格外的有光彩,从头到脚都是无比鲜亮,很有银行行长的派头。
宋齐远目光错也不错地看着宋玉章,人在沙发上坐下,道:“我今天来找你,是想同你好好谈谈。”
宋玉章也走过来坐下了,单翘起一条腿,微笑道:“我洗耳恭听。”
“你要五百万,以什么名义,什么目的?你说要救活银行,怎么救?又拿什么救?”
“的确,你说你可以不是宋玉章,可你如今就是宋玉章,整个海洲都只认你这张脸,你怎么甩得掉这身份?宋家老宅都归了你,你现在不是也是,”宋齐远人很疲惫,他自接了这个差事后,没有一天脸上是没有倦容的,说话时也是一脸厌倦疲乏,“所以也不要再说什么鱼死网破的话来恐吓我,我的确是没本事,你呢,你的本事是什么,亮出来我瞧瞧。”
宋玉章静静听着,一直都是无动于衷的,听完之后面上才挂上笑容。
“三哥,你问了我这样多,我也问你几个问题,成不成?”
“你问。”
“如若我是真正的宋玉章,你该当如何?”
宋齐远一时倒没想到这个问题,沉吟过后便道:“把人送回英国是最好的选择。”
“那么他该不该分一笔钱?”
宋齐远一时又是哑然。
“他帮你们宋家背了骂名,却是什么也得不了,就那么夹着尾巴逃回英国?”
“二十年不闻不问,把人叫回来,就为了让他扛一个莫须有的罪名?”
“真是好父亲,好兄弟,好家庭。”
“吃人都不吐骨头哪。”
宋玉章温声软语,宋齐远的脸色却是越来越沉。
宋齐远一直痛恨着这专制又冷酷的家庭,到了最后却不得不为虎作伥,污泥里到底是没长出一朵干净的莲,他做不到完全同家庭切割,亦成了这污秽里的一部分。